话音落下,闻人汐再也强撑不住,瘫软在地。
看着那逐渐远去的十骑,看着那一面面逐渐模糊的黑虎战旗,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一个少年,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她认识的是墨九公子,而非当今神武侯。侯,这个字太远,远到九天之上,不可项其背。
只有从那个少年模样的九公子身上,才能感到些许熟悉。
算朋友么?这个问题她想了许久,最终的答案是——算。但却不是现在的朋友,而是曾经的朋友。
人生究竟有多少个阶段,没人数得过来,但每一个阶段,都会拥有或多或少的朋友。
阶段过去了,朋友便不再是朋友,如果非要找到一个可以涵盖此间关系的词汇,或许,熟悉人更为恰当。
人生路上,从来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沿途所遇,不论枝繁叶茂,还是枯枝烂叶,终归会随风而散,不得始终。
看到草木发芽,笑一笑,看到黄叶枯萎,默一默,山风依旧,拂面万里。
一场跋涉后,如果还能如当初少年般,向着朝阳,迎着黄昏,脸庞无惧无怕,尽染灿烂。
那这一路所遇到的风景,或许也会欣慰一二。
正月初,寒冬腊九,风雪呼啸。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旧的一年也将远去。而相较于大月的喜庆,猛犸杀伐依旧。
空气中没有炮仗拉响后的特殊气味,也没有家家户户灶台上所飘出的饭菜香。
只有血腥,刺鼻的,腐烂的,生锈的,混合着冰水的血腥味。
猛犸北域,烈阳国境内,某处城墙上
寒风渐弱,飘雪渐小
墨书一人站在垛口边,看着城外那片昨夜才平息的战场,绕是他也不由打了个寒颤,同时紧了紧披着的大氅。
残旗倒戈,遍地横尸,甚至附近城墙上都随处可见早已被冻成冰雕的战尸。
死寂,漫天死寂,不论死去的敌军,还是打扫战场的兵卒,皆透露着死寂。
活着的人像鬼,死去的鬼像人,放眼望去,眼下种种何尝不是另一个阴曹地府。
“天公子!”山沐大步走来,俯首抱拳。
墨书微微颌首,目光依旧俯视下方战场。
“禀天公子!牙儿城各方枢纽,我军皆已掌管。依您的吩咐,将士们只在城内街面搭建军帐,并未叨扰一名百姓!”山沐沉声道。
墨书侧目看了眼前者,问“有怨?”
“奴将不敢!”山沐当即跪地,继而再道“要不是墨骑前来截击敌援,就是再给末将十日,这牙儿城怕也难克!”
言罢,山沐抿了抿嘴,试问出声“天公子,最近我军接连转战,后方辎重跟不上,这粮草眼看着就要见底儿。
要是可以,是不是能让将士们在城内买些吃食,也好垫吧垫吧”
“垫吧垫吧?”墨书一愣。
“这……”山沐欲言又止,好一阵儿后,这才说道“奴将不敢欺瞒天公子,这将士们出来打仗,当月发的饷当月便寄回了家。身上虽说没剩多少,但买些糙饼子还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