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陈安没有阻挠陈堪。</P>
这些白莲教徒此刻虽然算不上溃败之军，但他们既然选择逃走，便说明他们忌惮朝廷的大军。</P>
两军交战最重要的便是士气，一旦士气一泄，离溃败也就不远了。</P>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能碰到的，三个御史对视一眼，眼见官道上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也很有默契的抄起刀子跟在队伍的屁股后面杀进了山林之中。</P>
几分钟后，三支队伍汇合，一千两百人的队伍，除了在官道上鏖战死去的一百多人之外，仍然还有一千一百多人。</P>
其中更是有两百沐晟的亲军。</P>
一千多人追着三千人满山跑的画面，看起来非常怪异，但看清追兵是朝廷最为精锐的大军，百分百达到全军披甲之后，却又非常合理。</P>
唯一不美的地方便是云南的山太大了，林太密了，追着追着，白莲教的人就越来越少，同样，由陈堪和沐晟带领的追兵也越来越分散。</P>
沐晟一把拉住了已经杀成血葫芦一般的陈堪，沉声道：“不能再追了，咱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山中的瘴气会致命！”</P>
陈堪的勇武在沐晟面前毫无用武之地，沐晟的手臂就像是铁钳一般牢牢的钳制住他。</P>
陈堪暴戾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P>
随后深深的叹了口气。</P>
条件就摆在这里，陈堪何尝不知道，就算继续追下去也是得不偿失，但就这么放任这些白莲教的人逃走，他真的不甘心。</P>
神出鬼没的白莲教，已经成为了他心里的一根尖刺。</P>
这一次运气好，因为有阿金提前给他报信，让他能够免于白莲教的截杀，那下一次呢？</P>
从云南回京师近四千里路程，难道他每一次都能有这么好的运气？</P>
但再不甘心，陈堪也不可能置这么多将士的性命于不顾。</P>
“侯爷，鸣金收兵吧！”</P>
陈堪停下脚步，满脸郁气的做出了收兵的决定。</P>
闻言，沐晟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就怕陈堪怒火上头，不管不顾的追进深山老林里面。</P>
还是那句话，折损那么多将士尚在其次，他最害怕的是陈堪死在云南。</P>
陈堪死在哪里都行，但绝对不能死在云南。</P>
他不能冒这个险。</P>
“叮叮当当”的鸣金声响彻山林，正在追杀白莲教徒的将士们听见这个声音，当即开始有序的撤出林子。</P>
“统计战损！”</P>
沐晟吩咐了一声，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P>
他本就不是什么猛将的类型，这一天从临安狂奔到望月寨，又是几个急速的冲锋，又是一整天滴水未进，作战时还好，现在一停下来，顿时觉得胸口像火烧似的。</P>
陈堪挨着沐晟坐下，他的状态也比沐晟好不了多少，沐晟虽然不是斩将夺旗的猛将，但好歹是久经沙场的老将。</P>
至于陈堪，上了战场那就是真的和废物没什么区别。</P>
用官服擦干刀上的鲜血，陈堪问道：“侯爷，望月寨怎么样了？”</P>
沐晟被他问得一愣，随后摇头道：“你还是自己去看看吧。”</P>
看着沐晟的表情，陈堪心里顿时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P>
见方胥带人撤了回来，陈堪也顾不得他们刚刚大战了一场。</P>
吩咐道：“去望月寨！”</P>
陈堪的命令就是军令，顾不得休整，一群人迈着匆匆的脚步向望月寨赶去。</P>
沐晟见状，微微叹了几口气，随后也跟上了陈堪。</P>
从官道走到望月寨需要半个小时，虽然是一路上坡，但陈堪的速度却是丝毫没有放缓。</P>
走到寨子门口，看见寨子还算完整的寨门，陈堪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P>
但只是刚刚踏进寨子大门，陈堪的眼球便控制不住的开始充血。</P>
寨子前的小广场上，数十具尸体静静的躺着，最中间的那具赫然便是当初请陈堪吃了一顿云南山珍的那位老寨主。</P>
陈堪长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底的杀意。</P>
慢慢的走到老人身前。</P>
看清老人身穿的皮甲，还有手中抱着的那根白蜡杆子时，陈堪终于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P>
“白莲教，我陈堪此生必与你们不死不休！”</P>
说完，陈堪转身便走。</P>
方胥快步追了上去：“大人，您要去哪里？”</P>
“去报仇！”</P>
陈堪的脸色冰冷得可怕，声音更是沙哑得毫无感情。</P>
愧疚与愤怒充斥在脑海之中，让陈堪的脑袋差点要爆炸，此时此刻，他必须要宣泄，没有什么是比白莲教徒的人头更能让他宣泄怒火的东西了。</P>
“冷静，你现在去找白莲教的人，不过是去送死罢了。”</P>
沐晟一把拉住陈堪，对上陈堪那双几欲喷火的眸子丝毫不惧。</P>
“本侯已经让人去通知各大土司势力了，云南的各个关口业也尽数封锁，白莲教那么多人，他们逃不出云南的，放心吧。”</P>
宽慰了陈堪一句之后，沐晟拉着他的手淡淡的说道：“跟我来！”</P>
陈堪没有反抗的余地，他挣不脱沐晟的手。</P>
两人来到一处竹楼，陈堪抬头看去，正是老寨主的家。</P>
“里面有人在等你！”</P>
沐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便将陈堪推进了竹楼之中。</P>
陈堪脚下一个趔趄，只是刚刚踏进竹楼，陈堪便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P>
她抱着小腿，面无表情蹲坐在火塘边上。</P>
“阿金！”</P>
看着少女的脸，陈堪忍不住轻轻开口呼唤着少女的名字。</P>
但少女神情麻木，就好像没有听见陈堪的声音一样。</P>
陈堪上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阿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父亲呢？”</P>
似乎是父亲两个字唤醒了她，她忽然转过头来看着陈堪，眼神之中爆发出浓烈的恨意。</P>
“是你！”</P>
“是你害死了阿公，是你害死了寨子里的大家。”</P>
阿金开口了，少女沙哑的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恨意。</P>
红肿的双眼看着陈堪，像是在看一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P>
闻言，陈堪心中一阵苦涩。</P>
寨子里死了这么多人，确实和他脱不了关系。</P>
若是当初他没有来拜访望月寨，或许白莲教也不会盯上这里。</P>
“对不起！”</P>
陈堪朝着少女弯腰道歉，少女忽然像发了疯似的，冲到陈堪面前红着眼睛质问道：“我们望月寨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把那些恶魔引来，害死了阿公，害死了大家......”</P>
陈堪张了张嘴，却发现他根本无从辩解。</P>
白莲教的人确实是他招来的。</P>
“对不起！”</P>
陈堪现在能做的，唯有一句毫无说服力的道歉。</P>
阿金紧咬着嘴唇，眼神之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而出，嘴唇已经咬出了鲜血，但她似乎浑然不觉，只是依旧用满是仇恨之色的眼神看着陈堪。</P>
“阿公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P>
阿金的嗓子依旧沙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来，但她口中的每一句话都让陈堪忍不住心中一痛。</P>
“我......”</P>
“你滚，我们望月寨不欢迎你！”</P>
阿金哭着说出这句话，将陈堪推搡出竹楼。</P>
随后竹楼之中便传出声嘶力竭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