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何市长的困惑？

波音飞机在万米高空的云层上飞翔，何市长从舷窗朝外望去，白云如浪，苍天如海。何市长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古诗：心有难言天似海。

这诗写得太好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怨和惘怅。

他现在困惑得很。也觉得很累。

这次他是跟一位副省长到的北京，他们找了副省长在中组部一位以前的老战友，表面是例行拜访，实则是想了解一下各自的升迁和近期任用干部的新动向。但这个熟人第一次给他们打起了太极，连往日来者不拒的家乡‘特产’也不敢要了。他们又到国务院汇报了果断处置周氏集团财产的情况。但近期外交局势紧张，主要领导人都出国斡旋去了。接待他们的一位司长对他们的做法给予了肯定，但给出的话却不是结论性的。

他说：南江市果断封冻周氏集团产业和资金是对的，以先于司法之前派驻工作组的方式介入，很有创意，也有敢于承担的精神。这避免了企业陷入混乱，造成大量工人失业的社会问题。但必竟这里面有些法律上的疑问，这就得看最终周氏案结案后才能再做评价了，或者是过一段时间看社会各界、尤其是法律界的专家对这样的做法有没有有质疑才能做出结论。

副省长同志不满意这种回答，他又通过关系找到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人物。这个大领导快人快语，一看就是敢想敢为的人。他粗略地翻了一会那些材料，听他们讲了几分钟就打断了他们：

你们的做法很好！他把手像砍柴那样狠狠挥了一下说：改革的核心目的就是利益再分配嘛。处置这些有原罪或者有现行罪的这些产业，就要快刀斩乱麻，先拿过来再说！肉先让它烂在自己锅里嘛。你们就这样干！

其实这位搞国有大型企业出身的大领导有个逻辑上的问题：肉烂在谁的锅里？是落在人民的锅里、国家的锅里、还是党的锅里或者落在自己权力的锅里，他说不清也不想说。

但这活给了何市长极大的鼓舞，看来中央对这些一个个如封王割地般的大利益集团近期不会有大动作，这个估计让他如打了一剂强心针。中央没有大动作我可要有大动作了。他想，他的脑海里已经出现一家人在美国的豪宅里相聚，举杯相庆的场景……

副省长同志也是喜溢言表。可是何市长看到他的喜悦时又一下高兴不起来了。

副省长这次如此下本钱陪他到北京来，借用自己的关系到处推举他，赞扬他的做法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的。无钱鬼不推磨，无虫鸟不早起。他的小舅子就是南江市最大的糖厂金光糖厂的老板李立强，李老板早就对周氏集团旗下的几家糖厂垂涏欲滴，但凭他的实力哪里有胆到周老虎嘴里拔牙？！这下有条件了，周荷夫竟然丢下这么大的产业跑了。副省长推举何市长的做法实则是在投石问路，如果能得到北京的肯定，那他就可能让何市长也以拍卖的方式把几家糖厂拍卖到小舅子手里……

何市长对这种嗜钱如命的人恨之入骨，都什么级别了，还这么贪心干什么？！最主要的是这次北京之行回来，他何国强马上就要面临一个大难题，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理由来拍卖这几家糖厂呢？他们是共产党员，总不能像个强盗那样抢点东西回来就坐地分赃吧？！这不是找死吗？！

他还有一件最大的困惑！

周荷夫出事的消息是市公安局一个他提拔上来的领导透露给他的。可是那消息云里雾里，只说是边境有一帮枪贩子跟国内黑帮火拼，好像跟周荷夫有关。但更详细的他也说不出来了。他说这次行动很奇怪，地方公安和边防局都不清楚，直接就是军队处理了。而且军队方面拒绝向地方提供任何有关信息。

何市长暗地派专人盯着周荷夫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经过公安方面的长时间努力，两起震惊一时的枪案也有一些线索慢慢指向了周荷夫，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他马上像屁股被针扎似的跳了起来。果断地下了查抄周家大院的决定，他得快人一步先把周荷夫握在自己手里，或者在自己手里让他永远闭嘴！

但就是这样还是让周荷夫消失了。

但是他怎么又能先知先觉地走了呢？他这一走，简直就成了埋在他心口上的定时炸弹……

机翼在舷窗外像风筝一样抖动着，何市长疲倦地闭上了眼睛。但一会旁边的秘书就把他弄醒了，因为他讨好地要给他身上盖一条毯子。

他有些不满地瞪他一眼，但只是轻叹一声没出声。

秘书勉强地笑了笑：市长，您这么辛苦应该同意我买一等舱的。

拍马屁也不看个时机。何市长恼火地想：不生孩子不知肚子疼。现在他哪有时间管坐什么舱的问题。他现在考虑的是坐不坐牢的问题！

何市长摆摆手又闭上了眼。有些事想不通也得想，这是最苦恼的事了。

下飞机时，他觉得已经头晕脑胀，走路都像个大头娃娃那样跌跌撞撞了……

幸好他的奥迪车径直开到舷梯边上来了……

齐天剑开着一辆旧别克车在停车场放好，就穿过酒店的大堂向后面的家乐走去。他的车技很好，但有任务他很少开车，尤其不开好车。因为在交通拥挤的城市里，车有进不是代步而是炫耀，开着车让人关注的机会太多。

这天他穿了一套灰色的休闲西装，头上戴了一顶长帽沿的棒球帽，把眼睛遮了起来。到了门口，他把那个金色的VIP卡递给屁股上吊着一根警棍的保安，那个保安把卡又交给值班室里另一个保安，在一台读卡器上识别了才放他进了铁栅门，经过两重门，齐天剑终于感受到了这里的非凡气氛。这里面烟雾缭绕，靠墙的一排抽风机哇哇地转着也无济于事。D徒们一个个睁着兔子似的红眼紧紧地盯着庄、闲两家手里的牌，那眼神像一个落水的人看到了救生圈。

齐天剑在兑换处换了一万块钱的筹码，有手在兜里摇得哗哗响，在几个桌前走了一圈，很快地发现了白冰说的那个和公子。

他胖圆脸中等个头，也很随意地穿着一件休闲上装。他总是很闲逸的样子在各个桌旁观看，一旦发现哪个桌上有了中和的机会，他就会叫人搬张椅子过来，点上一支烟，一连串地押在和上，直到喜笑颜开地捧着赢的筹码走开，或者把挎包里的筹码输完离去。

齐天剑也凑到他下注的那张桌子上面押了几注，一边仔细观察他的神情举止。那几注他还赢了几百块钱，一会他嫌屋里的烟太呛人，就开门出来到走廊上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