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茵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韩文远那一点点蹙起的眉心，这是纠结的体现，她心中暗喜，会纠结就表明对方对她仍然在意，仍然在意就有回寰的余地，她苦肉计这一步是走对了。

刚想再假装眩晕一下，韩文远却忽然不悦地道：“我刚才过来的路上，好像远远看到了你那个叫什么喜鹊的丫鬟，背着个包袱什么的，旁边还跟着个男人，怎么，她不是你的贴身丫鬟吗？就因为昨天那点事你把她卖了？”

秦文茵愣了一下，又很快反应过来，她正愁韩文远问起喜鹊的事时她要怎么回答，没想到后者直接送了她一个好理由，当即委屈地道：“在韩公子心中，我就是那等刻薄人吗？”

自嘲一笑，“那男人是附近乡下的农民，之前给我姨妈家送过几次自家种的蔬菜，不知怎么地就和喜鹊看对了眼。喜鹊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在调查过对方的人品，确认是个能托付之人后，我做主把喜鹊许给了他，并同时归还了喜鹊的卖身契。”

“原本喜鹊还想继续再陪我一段时间，但出了昨天的事，她自觉害了我，无颜再面对我，自请离去。我挽留不了她，只能让她男人来接走她。”看向紫鹃，微不可察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紫鹃是喜鹊的好姐妹，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紫鹃正组织着语言，韩文远笑了，满含讽刺的那种笑。

苍白的脸色，轻飘飘的脚步，咳嗽，血迹，药香，秦文茵装得多严谨多好啊，差点就骗过了他，如不是他突然想试探一下的话。

也怪他低估了秦文茵，以为到了这种时候，她会选择坦白，但她浑身已经被心机浸染透了，只会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只会和他玩无穷无尽的手段。

秦文茵脸色大变，差点没晕倒，“你故意诈我？”

韩文远冷冷地道：“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韩文远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想当什么英雄，而你也不是需要英雄相救的美人，自然先前说好的事就不作数了。”

“我是骗了你喜鹊的事，昨天一回来，我娘就重重地罚了她，我拦都拦不住，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这才骗你。”秦文茵眼泪落了下来，但她没擦，倔强地看向韩文远：“我也承认我刚才装了病，目的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但陈富贵的事不是我设计的，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设计陈家的小公子。”

她说着做出一个发誓的手势，严肃地道：“如我秦文茵说谎，天打雷劈。”

韩文远不为所动，“你觉得没有证据的事，我会随便乱说吗？”讥笑一声，“为了遮盖谎言，说流泪就流泪，说发誓就发誓，秦姑娘，你真是让韩某刮目相看。”

说完站了起来，看也没看秦文茵就走，他同她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站住！”秦文茵忽然喊住他，“韩公子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履行约定了是吗？”

韩文远背对着她，肯定地道：“是，韩某自认没有亏欠过秦姑娘，就是秦姑娘往外说出去，韩某也问心无愧。”

“没有亏欠吗？”秦文茵语笑嫣然地走到他前面，“说这句话之前，韩公子最好先回去确认一下自己的衣物。”

“你什么意思？”韩文远语气冷硬如冰。

“我亲手做了一套绣了我闺名的衣服送给韩公子，韩公子收了，也穿了，我想韩公子的同窗很多都看见过。”秦文茵不顾他的冷脸，自顾自亲密地给他拉抻了一下刚才坐皱的衣裾，“韩公子还觉得没有亏欠过我吗？如果对我没有意，为什么要收我亲手做的衣服呢？”

衣服的事，秦文茵原本没准备当成威胁韩文远的手段，只想当两人成亲后可以拿出来说的小情趣，可事到如今，唯剩下这件事可以拿捏韩文远，她不得不说出来。

她在韩文远身上付出了那么多，她的骄傲不容许自己失败，也不容许对方辜负她。兴许韩文远会恨她，但这只是暂时的，等成亲后，韩文远一定就会发现她的好，从而回心转意。

他们浪漫的相遇，般配的相貌，般配的才情，无一不说明她是最合适韩文远的妻子，她帮他展翅高飞，他回以她一生的宠爱。

为什么要收她亲手做的衣服？

韩文远想说我没有收过，但话出口前他想起来了，想起来他最初认识秦文茵的时候，收到过一次她的谢礼。

那是一个小厮送过来的，一套普通的文房四宝和一套衣服。衣服当谢礼他觉得不太合适，本来不想要的，但小厮说衣服是主人家自家店铺里卖的成衣，有稍许瑕疵，卖了许久卖不出去，只是顺便凑个数拿来给他当谢礼，还让他别介意。他这才收下。

事后他有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瑕疵，但他以为是他不懂女红的缘故，故没太放在心上。

又因他原本衣服不太多，很顺理成章地轮换着穿过几次，可能是衣服材质不错，下摆又绣有雅致的暗纹，真有好些个同窗注意到，夸过了几次，还揶揄着问他是不是他的未婚小娘子即赵珍珠送的，那时他还没和赵珍珠解除婚约。

以前的韩文远和现在的韩文远都没有想到，秦文茵竟无耻到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他。就算他现在回去把衣服销毁也来不及了，看到的那些人都能成为秦文茵的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