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黄酒,高兴了,赤着脚,狂唱一曲,引得周围小媳妇大姑娘掩口而笑。
更别提那些美景。。建筑,牌楼,集市,大江大河,小桥流水,四季如春。
他出来,就没想过何时能回去,也许,突然一天想回去,就回去了吧。
有的地方是走马观花,有的地方,他却要住上几个月。
金陵,杨州,无锡,苏杭又转到了黄山,再往景德镇而去。
在景德镇一住就住了八九个月,就这短短的几个月,他做的东西已经能烧上半窑了。。
而且,还会有人抢着收。
心中得意,突然有一天,酒后诗性大发,摇头摆尾的背了《滕王阁序》。
突然想到,这个地方,是我梦中想去的呀。
于是第二天,也不与在景德镇认识的好友告别,骑驴就走!
路上算了算,离京城快要三年了。
这次,他倒有些急的赶路了。到了滕王阁,已是初秋时节,秋雨绵绵,天倒不冷。他穿着丝麻袍子,长发系在脑后,撑着油纸伞,赤脚芨双木屐,踢踢踏踏的走在青石板路上,
在桥头打了一壶酒,买了半只盐水鸭,半只红烧蹄膀,用个竹篓装着,鼻子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摇摇晃晃的奔着传说中的滕王阁而去。
近在眼前了,他驻足,呆呆的看了一会儿。
嘴角在笑,眼睛微湿,衣服也微湿了,才晃晃悠悠的进了楼。
也没慌四处看,着什么急呢?
反正有大把的辰光。。
滕王阁前,就是赣江,雨中,水满盈,默默的打一边来,向一边去。。
他对着江水,边吃边喝,干了一杯酒,又倒了一杯。
正自快活,突然旁边伸过来一个杯子,有人问道“还有酒吗?也给我来一杯。。。。”
陈清心一跳,转脸看,旁边一个清瘦男子,正凝视着他。
那人虽然努力想平静,但是还是忍不住,通红的双眼,眼泪直流。
“阿钰。。。”陈清并不吃惊,虽然没刻意想,但总藏着一种心思,这个人,还会在某时,以某种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
“还有。不多了,不过,能还能倒满你这一杯!”陈清眼泪也流了出来。
“那我来的,不早不晚,正好!”刘钰声音带着哽咽。
陈清给他倒了满,两人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口。
刘钰不见外的坐在他身边,柔声的问“你见到我,都不吃惊?那你也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陈清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我一直在这里呀!等了快三年了。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来。我不能,也不想,去京城找你。所以,我就在这里等。”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以及我什么时候来呢?”
“我知道你会来,至于什么时候。。一年,二年,十年,二十年。。。。我总有等到的一天。”
“你这痴儿,这又何苦。。。。”陈清鼻子和眼泪都红了。
————荣亲王,带着官员前去四川收藩,几个的路程到,又在当地忙活了一年多。
终于完事,第二天就要回京了。
这一夜下了很大的雨,他半夜醒来,床头亮着一只蜡烛,忽明忽暗的跳动着。
灯芯长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他突然就呜呜的哭了起来,他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
他的心里缺了一块,永远无法填满。
一时感觉,生而无趣。
他的一生都在为别人。。
而唯独为自己的一块,让他亲手割裂了。
第二天,他病了,但仍坚持上路。
回去的一路,一直气息恹恹。
等几个月后到了京城,他已经和离开之时判若两人。
自己都不能下车,让人抬下来的。
他回府后,皇帝刘楚亲自来看,带着御医,十分关切。
他只把文件交给皇上,说话都吃力。
刘楚交待御医好生照顾,又送来上好的补品。
刘四,并没跟着四川,他看到那么威风结实的王爷,竟然变得这样枯瘦无神。
趁跟前没人的时候,刘四哭着跪在荣亲王面前“王爷,去年属下派人去南方寻了公子。”
荣亲王睁开了眼。
刘四说“公子行踪不定,但他都会去定南侯府的驻点,所以还是能得着消息。公子没有特定的目标,走走停停,有的只是路过,有的却要住上几个月。王爷,您要想见公子,属下这就带人去寻。总能把他带回来的。”
荣亲王摇摇头“寻到了又如何?他要的,本王给不了。已经约束了他那么多年,不能再误他。”
“王爷。。。。”刘四儿哭了。
“本王,恐怕要不行了,回来的路上,已经有了打算,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儿的,也给你们安排好了。”
“王爷,属下不离开您。。”
“傻子。你有儿有女。。。。如果有天,他回来了,需要帮忙,你帮我,看护着他些吧。。。。我与他,就是个错。你见到他,跟他说,来世,要不然他就早些来找我。不能早,就别招惹我了。”
荣亲王写了折子,一个是想立佩妃方如画为王妃,一个是立庶长子为世子,庶长子的妻子为世子妃。
折子上去后,赵宜看到了,她冷冷一笑,划掉了方如画的名字,本宫跟她的账,还没算呢。
————陈清在船上,他和刘钰在前往四川的路上。
这天半夜,他突然醒来,啊的叫了一声。
旁边舱房,刘钰立刻持灯过来,带着很浓的睡意问“阿清,怎么了?”
陈清两眼失神,浑身是汗,喃喃道“我梦到他了。。。”
刘钰压抑着心中的醋意,装模作样的问“梦到什么?没事,只是梦而已。。。”
“我梦到他,来向我告辞,说他,要走了。。。他要死了。”
陈清眼圈一红,流下眼泪。
这么久,他都没为这个人哭过。
刘钰心中一阵的狂喜,真的?我这么走运?
他强自控制着咧开的嘴角“阿清,有可能是真的,要不要,我陪你回京瞧瞧?”
陈清没说话,还在那里哭。
刘钰虽然心疼他哭,但得意大过心疼,怕他看到自己的笑脸,一转身,背靠着床坐在地板上“阿清,我也常常做梦,梦到的,跟真事儿一样。。。我跟你说说啊,嗯。。。刘楚去西北打仗,刘祺被封为太子。刘非。。。。死了,我妹妹刘锦被贵妃宠爱,无法无天,在京城世家子弟中挑三拣四。。。。父王不得已立我为世子。。。皇上看着父王不顺眼却找不到破绽削藩。父王看我不顺眼却又不敢轻易动我。。呵呵,哦,我还成了亲,纳了几个美妾,还。。”他生生的打住了,身边还有好几个英俊的男子。。
却哪一个,也没眼前人这样合心意。。。
陈清囔着鼻子说“这不挺好?!何苦随我四处漂泊?”
刘钰沉默了一下,仔细的想想“不好!那些人里,没一个能让我甘愿为他付出生命的,也没一个能让我充满希望而又无比绝望的等待的。。还是,随阿清四处漂泊的好!”他眼圈也红了。
“阿钰,我心里头难过。你抱抱我。。。。”
刘钰一听,感觉从尾骨一直麻到后脑,激灵的一下扭过身,没扭好,摔在地板上,又赶紧爬起来,扑到陈清身上,死死的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