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超负荷运转剑气的结果……他毕竟突破渡劫期不久,要是长久地维持这种完全的战斗形态,无论是五脏六腑还是奇经八脉,都无法承受。
但他就是这么运转着自己的剑气。
就像一柄豁口满布,但却仍然不愿意离开修罗场的铁剑。
“再忍忍。”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钱庆之敏感地回头,却发现是影狼。
一头银色的发丝,在他的脑袋上顶着,长长的刀疤从脸上撕开,跟场上普通的军士,也没什么根本上的区别。
“将……”钱庆之的话音刚说出口,就被影狼的眼神压了回来。
“别说话,等。”影狼似乎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人类形态,毕竟是第一次变形。
当年,就算是帝君亲至,他也依旧保持着野兽的形态。
那是属于他的桀骜。
但这一切在今天被打破了。
“那个机会,真的能等到吗?”直到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钱庆之眼中那埋藏得极深的绝望,才浮出水面:“月修前辈他……”
“我们要相信他。”影狼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越相信他,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就越多。”
钱庆之明白,那是信仰之力。
但问题是,在这种山穷水尽,月修前辈已经被完全控制的情况下,即使多出了几个渡劫期的信仰之力,他又能做些什么。
现在的月修前辈,恐怕连自毁道树,都做不到了吧。
“帝君肯定会来,但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降临。”影狼看着钱庆之的眼神,就知道他还在三心二意:“我们现在能相信的,就只有月修前辈。”
“为什么?”钱庆之自问自答:“帝君他……还是要等待足够的地仙帮忙吗?”
“那样的话,我们这里的将士们,估计已经全部化为枯骨了吧。”他惨淡地笑笑:“谁能想到,魔宗几乎是把半个家底都搬来了这里?”
影狼看着他的剑。
“我知道你很聒噪,但这个时候我决定容忍。”他盯着钱庆之的眼睛:“我们剑宗的人,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这句话我只说最后一遍。”
“我们的剑,不是用来挥得虎虎生风,叫人羡慕的。”
“那是用来杀人的,用来取敌头颅的!”
钱庆之被那沙哑的声音镇住了。
他手中的剑再度嗡鸣起来,然后归于平静。
闭上双眼,他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祈祷。
那微薄的信仰之力,终于是汇入了月修和尚的体内。
在那诡异的尖刺之后,他第一次睁开双眼。
……
“王川。”余楚佩看着那水镜,拳头捏得紧紧的。
“你救不了他,至少现在救不了。”一个缥缈的女声出现在她的身后:“传承还没有完成,你甚至无法离开这片海域。”
在她们的脚下,是一片宽阔的冰海。
无数的浮冰飘在上边,甚至还有高耸入云的冰山。
而在常态的物理学之中,这种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他应该会被自己的重量压垮才对。
“怎样才能最快结束传承?”余楚佩转过头,看着那手捧莲座的女人:“你说过,我是有佛性的……那我应该能快就能完成才对。”
“所有的因果都有定论,而你的因果,就在他身上。”女人静静地看着余楚佩:“如果他死了,你就能完成传承。”
“开什么玩笑,他是我的传人!”余楚佩有些失态了。
“他传承了你的什么传承?”女人的表情依旧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神力?还是你拿手的炼丹术,又或者是思考方式?”
“你也明白,他本来就是个修炼神力的料子。”捧着莲座,女人的脸色又变得单纯起来:“而你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不也没打什么好算盘吗?”
“怎么只是相处了这一段时间,你就不希望他死了?”
“明明这是你最快成就果位的方法。”
余楚佩咬着牙,看着王川苦思冥想的眼神。
但她知道,即使自己亲临,而且还用上当年的方法,也依旧没办法力挽狂澜。
因为,那是快上两位数的地仙。
即使是一个地仙,那也是几乎没办法被摧毁的存在……这一揽子地仙聚在一起,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处理的组合。
去了,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你不是想得很明白?”女人能看穿她的思维:“你去了也没用,还不如就期待着他死得舒坦一点,至少不会让你更难过。”
“你根本就没有情感。”余楚佩死盯着这传承人:“你没有心。”
“我的情感,都被淹没在法海之中了。”女人眼中的光芒是智慧的:“现在的我,只不过是苦海上航行的一艘小船。”
“想要渡过去,首先就要让带来苦楚的情绪,全部沉入海中,而不是堆进船里。”她诉说着传承的经义:“这些情绪,都是让你淹没在苦海中的水。”
“我可以不接受这个传承吗?”余楚佩看着那女人手中的莲座:“我并不是不能自行成就地仙。”
“很可惜,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了。”女人第一次微笑:“感受命运的不公和玩笑,是我们修行的第一步。”
余楚佩看着自己的手。
呼!
她一巴掌扇在了女人的脸上。
随后,那莲座也被抢到了手上。
这一下又快又急,那女人根本没想到余楚佩能这么虎。
“我是什么人,看来你还没搞清楚。”余楚佩看着那趴在地上的灵魂体:“即使你是这个传承空间的掌控者,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她微微用力,那莲座便轰然碎裂。
无数的流光冲进她的体内。
那女人的身体,一寸寸的破碎开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最难的,几乎不可能成功……”
“没有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余楚佩的语气斩钉截铁。
即使身体支离破碎,也依旧桀骜不驯。
这才是余楚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