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叫我们……”
“快走。”
……
爆炸持续了很久。
王川仰躺在地上。
他的身体上,有无数的伤痕……有先前被捆仙绳留下的灼烧痕迹,有爆炸冲击波留下的炙烤焦皮,还有规则之花碎片的剐虐。
伤痕累累……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了。
这根本就是一具还没死透的尸体。
“很强,我很佩服。”黑袍地仙四人落在地上,看着王川,眼中的愠怒之意,是不加掩饰的。
他现在就很想把王川碎尸万段来泄愤。
“注意形象。”苏绣的身影也缓缓出现在他的身旁。
她倒是一如既往地优雅,甚至连发丝都没有被狂风吹散。
“形象有什么重要的,如果不是这小子还有点用处,他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黑袍地仙虽然没有出手,但也丝毫没有为王川处理伤口的意思。
这事他做不来。
“没事,如果你想泄愤的话,还有很多种方法,比如说在这小子面前,把他那些师长,挨个地折磨给他看。”苏绣的脸色平常,却把某种恶毒的方法吐露出来。
即使黑袍地仙比她资历更老,但仍不免打了个哆嗦。
最毒妇人心……这女人是真的惹不起。
王川的眼神倒是很平淡,如果不看他身上的伤势,甚至有人会怀疑他一开始就躺在地上看风景。
“故作平静是没用的。”苏绣的手一招。
影狼,钱庆之,还有那些在先前出手的渡劫期去强者,全数都出现在她的手边。
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就像是下饺子一般。
“动手吧。”苏绣看着黑袍地仙:“我印象中,你可是很残忍的。”
几位黑袍地仙的脸都笼在兜帽里,没人能看出他们在想什么。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动手就显得我不够残忍啊。”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哪一位跟他的关系最密切。”
“当然是这位来自南瞻的峰主。”苏绣指着钱庆之:“怎么,我原以为你在被我指到之后,会咬碎口中的毒药自杀的。”
钱庆之躺在王川不远的地方。
他的伤势甚至比王川更重。
“我是这种人吗?”他趴在地上,艰难地昂起头,看着苏绣的眼睛:“因为恐惧痛苦,就选择死亡来逃避吗?”
“如果不是,你为什么要备好毒药呢?”苏绣好整以暇地问道。
“原来是,但现在不是了,更加不能是。”钱庆之摇了摇头:“我是个很在乎形象的人,如果能够选择的话,当然是体面些死去更好。”
“那为什么,现在又拒绝这种死法了呢?”苏绣接着问道。
“因为我是南瞻的峰主,是南瞻的长老。”钱庆之那张伤痕累累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我不能这样死在弟子的前面。”
“都是砧板上的鱼肉,还要争抢谁先死吗?”苏绣哑然失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些人。”
“作为峰主,作为长老,在遭遇敌人的时候,一定要挡在弟子们的前面。”钱庆之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支撑着站起来,直视着苏绣。
他身上的鲜血洒落在地上,形成了暗金色的斑驳影子。
“王川是我们南瞻的弟子,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强,甚至比我这个老东西都要强那么多……但毕竟还是弟子而已。”他吃力地将只剩小半截剑刃的剑柄握在手上:“如果杀我可以泄愤,保住他的性命……”
“那么我可以慷慨地,再挥一剑!”他咬紧牙关,用那短小的剑刃,再度挥出了一道剑光。
剑光很短,很弱,甚至在到达苏绣跟前就已经消散在空中。
但王川的身体,已经蜷曲起来。
在旁人看来,他的身体像煮熟的虾公一般扭曲,甚至还在颤抖。
“不要这样。”他紧闭着双眼:“峰主啊,你说出这些话……”
“叫我,叫我怎么装下去啊。”他咬着下唇,原本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是滂沱而下。
钱庆之最后的力气,在那一次挥剑中耗尽。
他无力地再度趴落,嘴角带着些许尴尬的,无奈的笑容。
“这样的吗……”他喃喃道:“早知道就不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王川看着油尽灯枯的钱庆之,忽然想起了几年之前,自己还在南瞻仙宗修行时的日子……峰主一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身份和地位都很高贵,但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时候,就会这样尴尬的笑笑。
其实,就算他不说话,甚至不作表情,宗门里的弟子们都不会对他怎样。
但他的性格就是这样。
很真实,很率性,甚至有些可爱。
这也是宗门里的弟子,大多都很喜欢这位峰主的原因。
从来没有一位轮值峰主,能够做到像他一样,那么关心普通弟子,那么受人爱戴。
但现在……王川几乎不忍心看着钱庆之。
伤痕累累的他,可能连一只蚂蚁都捏不死了,但还是死撑着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绣。
手里的剑已经折断了,但他的心中,还一直握着那把剑。
他还没有丢下自己的剑,没有放弃剑客的尊严。
他还在顽强的,用那口意气在战斗。
啪!
一只脚踩在了钱庆之的头顶,把他的脸庞径直碾到泥土之中。
“这个眼神,真的很讨厌啊,很容易让我想起那年,那个该死的剑客砍断我本命法器的日子。”黑袍地仙的脚踏在钱庆之的头顶,轻轻地碾压着。
泥土中发出几声闷哼,也逐渐渗出鲜血。
“你们这些用剑的,怎么都这么叫人讨厌呢?”他不解恨地多踩了几脚,直到钱庆之再也不能动弹为止。
“不是破坏我们的计划,就是威胁我们的生命。”他握着捆仙绳:“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
“老老实实地去死就对了。”他扬起捆仙绳,准备打落钱庆之的头颅。
一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握住了捆仙绳。
黑袍地仙有些茫然地转头。
一双泛着黑光的双眼,正凝视着他的面门。
“该死的,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