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声闷雷,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又要下大雨了。
苏晴知躺在床上,额头上全是汗珠,她的头不停地晃动着。又是一声闷雷,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怔怔的看着对面墙壁,喘着粗气,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又做噩梦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梦里她光着脚,站在一辆变形严重的的车子前。四下无人,她想把困于车子里的人拉出来,但是她无能为力。
尽管她怎么呼喊,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车子里是她的父母,但是已经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不会再有回应了。
一道闪电划过,暴雨倾泻而下。闪电划过的间隙,房间有片刻的亮堂。
她把双腿缩回到胸前,双手抓着头发,看上去有些痛苦。她放肆的哭着,又怕哭声惊动人。幸好还有雨声、雷声为她做着掩护。
书桌左边的抽屉里放着一把钥匙,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了。此时,苏晴知拿着这把钥匙,站在二楼一直上锁的那个房间外。
手举到了半空中,片刻又放了下来。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终于,钥匙插进了锁里,门把一拧,尘封了几年的房间又一次被推开。
按下墙上的开关,暖黄色的吊灯有两个灯泡已经不亮了。房间里的摆设,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也没挪动过。事故发生后,这个房间她一直不愿进来,后来直接锁了起来。
墙上还挂着爸爸妈妈的结婚照,梳妆台上,还有摆放着一家三口过去的合影,照片里是那么的幸福温馨。
她看着这些,下巴忍不住轻颤,一串泪水无声的从脸颊落下,止都止不住。
爸爸妈妈的睡衣,还整齐的摆放在床边。苏晴知走到床边席地而坐,手指轻轻抚过睡衣,仿佛还能感受到余温。
“小知,今天爸爸休息,决定大露一手。你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真的吗?爸,我想吃螃蟹。”
“姜葱爆炒的大螃蟹。”
“对!我想吃,可以吗?”
“当然可以,非常可以,爸爸现在就去买,等着啊!”
“谢谢爸爸!”
“妈,我回来了。”
“小知回来了,书包放好,等会可以吃饭了。”
“妈,我觉得好累啊!我现在好想哭!”
“怎么了?在学校遇到什么事了吗?跟妈妈说说。”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好累好累,就很想哭。怕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考不了好的大学,怎么办啊?”
“高三虽然课业繁重,但是你也别有压力,爸妈也不是非要你一定要考到什么大学。你要记住,我们凡事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了,不管结果如何,都已经是很棒的人了。”
苏晴知紧紧抱着睡衣,靠在床边压抑着哭着。哭到喘不过气的时候,直接躺在了冰凉的木质地板上。
窗外的雨还在放肆地下着,伴随着雷声闪电,又是一声巨响。
钟宇珩被这声雷给吵醒了,他翻了个身,发现门缝下有光。他点亮了床头的手机屏幕,三点二十八分。心想着这么晚了,难道小短腿还没睡吗?
他来到门外,发现对门开着,里面却黑漆漆一片。光线是另一个房间照出来了,那个房间不是一直锁着的吗?钟宇珩心里是这么想的。
“小短腿?”?钟宇珩透过门的缝隙,发现地板上蜷缩着一个人。
苏晴知胡乱的抹去了脸上大片的泪痕,然后从地板上坐了起来。钟宇珩推开了房门,走到了她的身边蹲了下来。
本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好,还在努力想挤出笑容。可是,苏晴知发现自己做不到,小嘴一撅更加委屈了。
钟宇珩最看不得的,就是她哭的样子。只要她一哭,他的心都快揪成一团。
他把她搂进了怀里,安慰道:“没事了。”
人啊,在很委屈的时候,最听不得安慰的话语。因为那样,辛苦建立起来的防线,都会在一瞬间溃堤。
苏晴知在他的怀里先是呜咽,后来直接放声大哭起来:“大长腿,我真的很想他们啊!”
钟宇珩任由着她放声大哭,只是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房间里,雨声夹杂哭声,听着让人莫名心疼。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钟宇珩一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渐渐的,怀里的哭声小了,变成了抽泣的声音。
“哭完了?”
“嗯。”
怀里的人儿,双眼放开,机械般的点了点头。
钟宇珩起身,双手把她架到床边,自己则站直了身子。
“苏晴知“
床边的人儿微微一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喊自己全名。她吸了吸鼻子,抬眼看着他:“嗯?”
“我知道你过去不开心的时候,总想着关上门自己消化。但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希望你感到辛苦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能告诉我。不要再自己一个躲起来哭,好吗?”
苏晴知刚哭完的眼睛,此刻又蓄满了泪水。她破涕为笑,点了点头。钟宇珩伸手帮她抹去了泪痕,满眼都是疼惜。
她把睡衣整齐的摆在床边,起身搂住了他的腰身,头就靠在了他的胸前,依稀听到他的心跳声。
“还很难受吗?”
苏晴知摆了摆脑袋:“我刚刚做噩梦了你说,如果当时我不去看大草原,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场事故。”
钟宇珩看了看墙上的结婚照,这算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父母吗?
他嘴角轻启:“这种假设,在当下显得毫无意义。但是,你要知道,你失去的东西都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你的身边。”
大哭过后总会特别疲惫,原因好像是大脑缺氧造成的。苏晴知现在就是特别的困,她揉了揉眼睛,眼皮开始沉重。
“困了?”
“嗯”
“回房里睡吧!”?钟宇珩低头看着她光溜溜的脚丫子,正色问道:“你的鞋子呢?”
“忘记穿了吧。”
“”
钟宇珩一把抱起了她,回到了她的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了床上,还将被子帮她掖好。
“天就要亮了,赶紧睡吧!”
苏晴知已经很困了,她嘴里哼了一声,很快就睡着了。
钟宇珩整理了她额前的发丝:“还跟个小女孩似的。”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明天就是除夕了,也不知道天气怎么样?还会不会下雨
鲁米曾说过:Don‘t?grieveAnythg?you?lose?es?round??another?for
(不要悲伤。你失去的任何东西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回来。)
除夕如约而至,街上冷冷清清,人影不见几个,车子也不见几辆,城市里的年味始终不及乡下热闹。宿舍群里,几个女生有一搭没一茬的闲聊着。谁有空,谁就出来聊两句。
钟宇珩昨天下午就回了家里,十几年的运动生涯里,已经有七八年没有回过家里过年了。
苏晴知吃过中午饭后,就窝在楼下书房里忙碌着。早晨还在嚷嚷过节好无聊,中午就收到了几封邮件和两通电话,全是杂志社打来的。
这个专题摄影项目年后马上就要启动了,她却丝毫没有准备。她桌上的文件,全是整理出来的少数民族的资料和一些地方攻略,少说也得有数百页纸。
突然,不知道从桌子哪个角落传来了手机铃声。苏晴知在一张张A4下翻找着,终于在最下面找到了手机。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她抿嘴一笑,放下了手中的笔和纸,懒懒的靠在椅背上。
阳光洒进了房间,房里的人怡然自得。
从前几年的她,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问自己到底有何意义。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的她,选择摄影在现在看来,也只是为了逃避现实罢了。
可是,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成长,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
没有必要把自己过的像个落难者,仿佛是多迫不及待想让人知道你有多不幸。
先学会喜欢自己,再去喜欢一个人。然后把自己喜欢的一切留在身边,这就是努力的意义。
整个节日里,苏晴知都窝在书房埋头整理资料。自从她父母离世之后,这些节日过的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外公外婆也因为乡下有事先回去了。
今天年初六,少了外公外婆的监督,苏晴知头一晚直接工作到了后半夜。等她察觉到的时候,腰已经有些麻痹,起身时还差点跪倒在地上。
早晨,苏晴知还在睡梦中。突然一通电话把她吵醒了,她接起电话哼了一声。几秒间,她睡意全无,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现在吗?几点的飞机?”
“还有两个半小时,应该来得及。”
苏晴知挂断了电话,又在通讯录里找到简姚的号码,拨了过去。
“姚哥,送我去机场!”
“现在!”
电话一撂,苏晴知冲进了卫生间。当她整理洗漱完毕,简姚的车子也到了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