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琴回到学校,如她所决定的,认真学习,一丝不苟地尽自己份内的责任。放学回家,刻苦训练,同时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三餐从不耽误,菜式时常更新。
钟玉笙也如韩嫣在时那样,除了学术交流开会外,每天按时回家。
只是不知为何,家里再没有当初那温馨欢乐的气氛。纵使两人都试图勉力微笑,结果也只是心中越加酸楚。
家里是如此,学校里也差不多。
钟琴以为自己和平常一样,可是同学们和她一起时,渐渐地就笑不起来,看着她沉默下来。钟琴也想配合着大家笑,但脸部肌肉似乎不太听使唤。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笑得成功。
这样多次后,某天,好友汤媛忧虑地望着她,说:“钟琴,我们知道你妈妈走了你很伤心,但是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走不出来,大家会担心你的。”
钟琴莫名,讶然道:“我虽然把妈妈记在心里,可是已经没有再悲伤了。”
“那你为什么总那样的表情,笑得那么奇怪?”同桌的章瑜质疑。
“怎么奇怪了?”钟琴疑惑。
“不想笑时,不用勉强。”汤媛道。“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笑起来比哭还让人看着难受。”
“就是。钟琴你现在不笑时一副忧郁悲伤世界末日的神情,和你一块儿时,大家有种我们欢笑开心好象很对不起你的感觉,特难受。可是你笑了,大家更难受,好象明明你很伤心难过我们还要强逼你笑似的,非常有罪恶感。”章瑜直言不诲道。
钟琴哑然。她并没有这意思。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给人这样阴暗的感觉。忽然想起前两天交作业时数学老师陈渔的话,“明明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怎么总是阴沉着脸!”
那时,钟琴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说别人。可是身边并无旁人。
这天回到家,钟琴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很久,沉默不语。镜中的女孩子,表情确实很阴暗,就仿佛被人折断了一边羽翼的鸟儿在惨叫,让人看着,着实开心不起来。
良久,钟琴试着咧了咧嘴,瞧见里面那个自己牵动嘴角,挤出一丝似嘲讽又似痛苦的曲线,配合着毫无笑意、冰冷无神的大眼睛,让人毛骨悚然。
寂静的家中,钟琴扶着镜子,泪潸然而下。望见镜中的她也哭了。哭的表情明显比笑时灵动多了,比起虚假的笑容,哭脸还更有生气一些。
钟琴恍然。原来,这才是她现在真正的心情,真正的表情。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走出母亲离世的阴影。母亲走后,她一直站在原地哀泣。
可是,怎样才能变回原先那快乐明朗的自己?要如何才能笑得真实自然?
钟琴不知道。她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要怎样笑才象以前的自己。明明都是扯动嘴角向脸颊两边咧开,为什么以前的笑容甜美阳光,现在的笑容却如此可怕?
折腾许久,却无丝毫效果。
最后钟琴颓然放弃了。
既然现在还是感觉悲伤,何必勉强自己强颜欢笑。
都说时光是最好的良药,那么,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重新寻回往昔的笑容。
只是,不能因为自己的悲伤影响了别人的好心情。
此后,凡是可以不参加的活动项目,钟琴都自动退避。静静地,静静地缩在角落舔舐母亲逝去留下的心灵伤口,等待着愈合那一刻。身边人的欢笑、喧闹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朋友、老师劝解过几次,父亲也曾忧心忡忡地找她谈过,询问是否要去找心理医生看看。钟琴拒绝了,不认为心理医生能对自己有什么帮助。钟琴自己也明白现在的状况不太正常,但是却无力解脱,只能等时间来治愈,抑或就此缓缓湮灭。
母亲离去后,小舅再没有来过家里,打过几次电话给钟琴。在电话里钟琴回答一切都很好,语气开朗,仿佛很有精神的样子,顺利骗过了小舅。
日复一日,时光流转,季节由夏到秋又转冬,然后又逐渐回暖、变热,知了嘈杂起来了。
慢慢的,钟琴感觉心中那撕心裂肺般的伤痛慢慢平和下来。只是,心里空空落落的,总觉得欠缺了什么。想要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溶入人群中,却仿佛包裹在茧里沉眠的蝴蝶,纵然意识已经醒觉,心里想要挣脱束缚,仍然力不从心。
学期末时,和同学们的相处,表面上看来仿佛正常了。只有钟琴自己知道,还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只要一个契机。也许,只要一缕阳光的照射,她就能脱蛹而出!
只是,那一缕阳光,何时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