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旗沟是颍川与南阳的交界,这日天寒地冻,尘土飞扬,从上空俯瞰这块土地,目之所及皆是人头攒动。
一支三四十万人的队伍前后拉长足有几十里地。
这是迁都的队伍。
曹操收缩了各方军队汇聚许昌后得兵不下七万,便是曹昂带走了一万余众,随同迁都的部曲依旧有六万多人。
同时,这种大规模的迁都,只怕连曹操自己都明白再想重回中原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所以,随行的队伍里不仅有皇宫的内侍、宫女、御林军和宗室百官,还有他们的家眷、军队的妻小,甚至掺杂了百姓在内。
混杂了如此多的老弱妇孺在内的队伍,行军速度可以想象是快不起来的。
如果可以,作为这次迁都负责人的曹洪当然是不愿意这般携老扶幼,可这是迁都啊,百官的妻小你不能不管吧,将士的家眷你不能丢了吧,否则谁会为你卖命啊。
自然,队伍的混乱也就可以想象了。
除了天子銮仪周遭有重兵守护,其他的能不能跟上就全看伱自己的造化了。
此时,坐在六驾金銮上的刘协身披玄色蟒袍,头顶皇冠九珠因为颠簸不断的摇晃,可是他的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坚毅。
他的身边是一位身穿紧身火红凤袍,紫色的束胸也无法压制住颠簸状态下的傲世风光,她肌肤若出水芙蓉一般吹弹可破,虽是碧玉年华却透着国母端庄,让人有种想要亵玩又会本能压制这股邪火的自束感。
伏寿,刘协的正妻,当今的皇后。
她陪在刘协的身旁,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自小出生富贵人家,入宫后便再没见过寻常百姓的国母被眼前的凄惨震撼了幼小的心灵。
入目可见,远处有摔倒的孩子在凄厉痛哭、呼唤母亲,因为体力不济而倒在地上被践踏吐血的宗室亲贵,这些大汉中枢的人物尚且如此,遑论是寻常的百姓了。
看的多了,眸子也就湿润了。
相反,她身旁的刘协那双从来都是透着惶恐与懦弱的眸子此时此刻透着无比的兴奋,因为激动,连身子都有些发颤。
“陛下,能不能让大军缓一些,让御林军缓一些吧,那不是廷尉陈大人的女儿,都摔倒了也没人搀扶.”伏寿咬着下唇、扶着马车沿,甚至想下去帮忙。
“你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却也怨不得你会这般,可是朕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经历过一次了,那时候比眼前还残酷。”刘协涩声苦笑。
确实,在十五年前,董卓从洛阳逼迫朝廷迁往长安的时候,一把大火将洛阳宫都给烧毁了,当时随行的也是几十万人。
沿途被踩踏、饿死、渴死的,不计其数。
那时节,刘协登基还不满一年,只是个九岁的孩子而已,就已经被董卓的淫威所裹挟,看见了人世间最惨淡的一幕。
去到长安,董卓把他当成玩具,秽乱后宫,李傕郭汜反攻长安后,他更是连顿饱饭都难吃上。
再往后,到了中原,在诸多乱臣贼子里,曹操算是对他最守规矩的,起码供奉朝贡这些是照足了天子的礼仪,问题是坐在龙椅上的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做过一次主。
刘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成人的,说是心已麻木不算过分,再见到眼前这样的场景不为所动也算不得凉薄,毕竟,他是真正见识过人性最阴暗角落的帝王,寻常情绪实难左右的了这颗饱经风霜后千疮百孔的心。
行进过程中,长水校尉种辑策马从后方飞奔而来,掠过天子銮仪也未有停下,只是侧目与刘协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缓缓颔首示意自己明白。
他来了,证明前方就到了该行动的地方。
虽说这次的迁都里,曹操的军队足有六万多人,可毕竟队伍拉的这么长,就连曹洪都要亲自率军殿后防止吕军追杀,真正守在刘协身边的人,其实并不算多。
除了三千御林军外,也就是夏侯尚率领的五千拱卫营了。
反观参与这次出逃计划的力量,国舅董承、长水校尉种辑、破虏将军吴子兰、偏将军王子服、御林军队率吴硕、少府耿继等人。
这些人的手头上或多或少都掌控了一定的兵力,哪怕是国舅董承也有八百府兵跟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