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坤住在拉摩斯公寓，后面有消防梯。陆伟韬等三人从那儿下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P>
他们走得很及时。5分钟之后，有人敲响了韩坤的房门。他透过猫眼一看，是他包餐的饭馆伙计，给他送晚饭来了。</P>
他取下保险链，打开了房门。不料饭馆伙计背后还藏着三个男人，他们呼啦冲进来，把毫无防备的韩坤放倒，脸朝下摁在地上，出手很重，他鼻子都破了，血糊了一脸。</P>
“把他双手反绑，然后翻过来。”</P>
韩坤听见有人在下命令。接着他就被绑紧，翻了过来，背靠墙坐在地上。</P>
面前这三个男人都是三十多岁，黑衣黑帽，腰里挂着枪。为首的是个刀疤脸，看上去尤其凶恶。</P>
刀疤脸拿走了他口袋里的勃朗宁手枪，问道：“都搜过了吗？”</P>
“搜过了，”一个同伙回答：“除了他没有别人。”</P>
事到如今，韩坤已经大致猜到了他们的身份，这些人一定是76号特务。但他仍想碰碰运气，嗫嚅道：“各位好汉，你们想拿什么随便拿，只要留我一条命……”</P>
刀疤脸哈哈大笑。那条横贯半张脸的刀疤一抽一抽，就像蜈蚣在爬，让人不寒而栗。</P>
“我们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你的命！”刀疤脸望着他两个同伙：“你们说对不对？”</P>
“对！要他的狗命！”</P>
“把他宰了！”</P>
他两个同伙叫嚣着，同时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动手。刀疤脸朝他俩做了个停止的手势。</P>
“别急，”他说：“要等到问出口供才能杀。”</P>
他转向韩坤说：“我知道你是军统的人，你老实交代，上司是谁？平时跟谁联系？”</P>
韩坤不吭声。</P>
“你不说？”刀疤脸盯着他：“想充硬汉？”</P>
韩坤低头避开对方凶狠的目光，喃喃道：“既然免不了一死，我干嘛还要交待？”</P>
“这样你可以死得痛快一点，”刀疤脸狞声说：“免得再受皮肉之苦，怎么样？”</P>
另外那二人一个拿出了胶带，另一个拔出了亮晃晃的匕首。</P>
“给你三分钟，快拿主意！”</P>
“等到粘住你的嘴，后悔就来不及了！”</P>
韩坤陷于绝望之中。看来不讲是不行的，肯定不得好死。但全讲也不行，必须有所取舍，死也要拉个垫背的。</P>
他打定了主意，开口道：“我的上司名叫陆伟韬，住在霞飞路尚贤坊，但具体是哪家不清楚。”</P>
刀疤脸点点头：“你怎么跟他联系？”</P>
“我有他一个电话号码，”韩坤回答：“但不是他家里的，是杂货店的公用电话。”</P>
“你这就给他打电话，”刀疤脸下令：“跟他约时间见面，就说有紧急情况向他汇报……”</P>
“不行，”韩坤说：“此刻他正在路上。”</P>
“你怎么知道他在路上？”刀疤脸问。</P>
“因为你们来之前他刚走。”韩坤说。</P>
“妈的！真不巧！”刀疤脸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接着问道：“他来找你干什么？”</P>
“传达行动计划。”</P>
“什么行动？”</P>
“准备刺杀一个人。”</P>
“这个人是谁？”</P>
“上海商会总会长庞金海。”</P>
听到这个名字，刀疤脸悚然动容，脸上那条蜈蚣似的刀疤连抽了好几下。随后他命令两个同伙：“你们出去，在外面等着。”</P>
那二人退了出去，把房门关上。</P>
刀疤脸从床上扯下一块枕头毛巾，在韩坤跟前蹲下。韩坤吓得浑身发抖，以为刀疤脸要勒死他，没想到刀疤脸却用毛巾擦了擦他脸上的血。这意外的举动令他颇感惊疑。</P>
不但如此，接着刀疤脸又解开了绑住他的绳子，似乎他们的关系一下从敌人变为朋友了。</P>
韩坤莫名其妙，喃喃问：“你……你想干嘛？”</P>
“我想借刀杀人，让你杀了庞金海。”</P>
刀疤脸的回答字字清晰，却让韩坤一头雾水。</P>
“为什么？”他问：“你和他有仇？”</P>
刀疤脸摇摇头：“我不认识他，甚至连见都没见过他。”</P>
韩坤更糊涂了：“那你为何要杀他呢？”</P>
“因为他手伸得太长。”刀疤脸缓缓道：“商会总会长的位置本来是别人的，结果被他抢了。那个人咽不下这口气，花钱雇我干掉他，让他把位置腾出来。现在你们也要杀他，那就省得我动手了。”</P>
原来如此！我真是命不该绝啊！</P>
韩坤乐得差点跳起来，对刀疤脸拍胸脯说：“我向你保证，庞金海这回死定了！”</P>
“你们打算怎么做？”刀疤脸问。</P>
韩坤说：“我们得到情报，他准备在家里开生日派对，到时候我们混进去，杀他易如反掌！”</P>
刀疤脸点点头：“这计划不错，祝你们成功。”</P>
“放心吧，”韩坤说：“他的生日就是他的死日！”</P>
“好！我静候佳音！”</P>
刀疤脸把韩坤的勃朗宁手枪还给了他，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回头问：“你知道我们怎么会找到你的吗？”</P>
韩坤茫然地摇了摇头。</P>
“问题出在那个逍遥宫舞女身上，她嘴太快，泄露了你的秘密。红颜祸水，千古名言啊！”</P>
刀疤脸说完开门走了。</P>
韩坤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勃朗宁手枪，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噩梦。</P>
自己这条命真是捡来的，但好运不会再来一次。他决定立刻搬家，今晚就搬。逍遥宫那个舞女也要断交，不能再来往了。</P>
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他也没向别人透露一个字，包括他的姐夫丁乙在内。这是个须要烂在肚子里的秘密。</P>
刺杀行动按部就班继续推进。不久消息传来，庞金海家的派对定在3月22日晚上。</P>
锄奸小组立即行动。他们通过各种途径打听到，客人总数在六十位上下，都是本市政商两界的名流。庞金海在汇中饭店订了糕点酒水，服务生也是在那儿找的。另外还请了仙乐斯舞厅几位红舞女前去助兴。</P>
3月21日。韩坤召集锄奸小组在他的新住所开会，下达了行动指令。</P>
3月22日晚，天气阴沉，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