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接近黄昏,纪王湘王本该早些赶回去,却因为刚才阻止婆婆打骂新娘子,被百姓围着在不大的农家小院里摆起了公堂。
纪王湘王被王不与挡在身后半掩着,看着马三他娘和穿着红袄被扯散头发,脸上还被抓出了血印的新娘子在堂屋外头喊冤撕扯。
因为刚才上手去打新娘子,又被劝架的人拉扯,马三他娘干净的粗布衣裳沾上了尘土,哭丧着脸。
旁边热心肠的人替她出头,指着新娘同王不与他们说:“她家几个叔伯收了马三家八两银子,那都是马三他爹娘辛苦攒的,这办酒席,也花了不少银钱……”
“这还是看她是秀才家的闺女,才给的钱,要不然冲马三家爹娘都能干的条件,买个小丫头也就二两银子……”
马三他娘也呜呜咽咽的嚎着,“你个丧门星,嫁过来头一天就砍断我儿的手指……”
听着马三他娘嘴里不干不净又开始骂起街来,庄头喊了她一声,“赶紧起来,再烧些热水洗把脸,等马三看大夫回来,你还得熬药伺候他。”
把马三他娘喊了起来,庄头又转过身,同纪王他们解释:“马三他哥开春的时候被朝廷征召走去运粮了,留下马三在爹娘身边,大小伙子,正是干农活的好手,他哥没回来,明年的几亩地就靠他和他爹了,谁知道为了娶了好媳妇,遇上这种事……”
听见庄头向着马三家里说话,新娘村里来送亲的族人也站出来抹眼泪说,“佳娘他爹是读书人,家里的田地都是雇人干工的,一年的收成得先给人付了工钱剩下不多自己家嚼用,好不容易靠着教人识字攒点钱,她爹一病,全花在药钱上了,就这样还是没留住,一病走了剩下娘俩没了其他开钱的出息,靠着田地过活。”
“等她娘病的时候,为了不留下个孤儿受苦,狠了心卖了一半良田抓药治病,结果药还没吃完,人又没了……”
“接连没了爹娘,便觉得是妨克住了,村里的话头不好听,叔伯也是怕人忌讳这个,遇到马三家里有劳力干活养家,条件不差又不忌讳这些的,怕她错过了,就应了下来,谁知道佳娘性子烈的很……”
见他们说着全成了自己的过错,一旁的佳娘身形有些瘦弱,她捂着头上的血,含泪喊冤:“天子以孝治国,我尚在孝期,怎么能轻易婚配?父亲去世也没有来多帮衬的,叔伯怎么连三年母孝都等不及了,用八两银子就买了我……”
刚出来说话的娘家人又劝,“马三家爷俩都是勤快人,家里有的是余粮,嫁到他们家里头,农闲时也能吃干粮,这样的条件不错了。你家就出了你爹一个秀才,也不是正儿八经要讲究的读书人家,你娘的热孝都办完了,庄户人家那用的着讲究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娘没得那九、十月份,连连续续下了一个多月雨,还是叔伯给操持的后事。现在又没农活干,秋冬日子连野菜都不好挖,你留在家里,年都过不好。你跟你爹念的书都白念了?怎么不知道记长辈的好?”
佳娘瞧着手上的血印子,满脸泪水:“律书上白字黑字写了,无兄弟姐妹的在室女,可得父母一半家产。爹娘给我留了三间瓦房、一亩多的良田,现如今都被他们家占去了。现如今他们不等我过了母孝,收了人家八两银子就把我卖了。”
佳娘跪在地上,冲着纪王他们磕头,哭诉道:“求大人给我评理,他们占了我爹娘的好处,却连我娘的周年忌日都等不及,收了银子两件衣裳就把我打发出门!这样的好,叫人怎么受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