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王十分遗憾,去慈宁宫请安的话已出口。
不过想着宫里什么事都瞒不过皇祖母去,他还是乐呵呵的带着大侄儿一起到了慈宁宫。
他到的当真是巧,皇帝也在。
还有一个中年汉子跟着王瑞进来叩拜,那人瞧着有四五十岁的年纪,风尘仆仆,留着长髯。
湘王深觉有趣,开口问道:“你就是武硕?皇兄留了胡须,本王都觉得陌生了,你是怎么被他们认出来的?”
武硕没料到湘王殿下关注点如此奇特,一脸茫然,“回殿下话,臣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他们这样说。”
太皇太后与长兴侯家十分熟悉,且极有好感。看他脸型没被疤痕全部盖住的眉眼,便信了三分。
听他这样说,破例赐了座,还笑道:“世事无常,你不记得出身来历,若能寻着父母,也算圆满。无论传言是真是假,你总是有功之人,听说你家里孩子多,哀家让皇帝赐你个七进宅子,安置好家眷再说。”
武硕心头一热,泪水夺眶而出,跪谢道:“臣以身许国,就是战死沙场,也难报陛下和太皇太后圣恩。”
朱维桢是知道有些朝臣感动宣誓说来就来的德行的,他只说,“快起来吧。”
吃了一口热茶,方才又道:“冬日天冷,老侯爷一身伤病,先帝特许他冬日不必进京,朕也未曾破例宣召过。若是你想明了身世,朕放你三日假期,许你去京郊拜访老侯爷和侯夫人,至于武阳县主之事,等你回来再说。”
武硕一怔:“武阳县主?”
皇帝点头道:“侯世子之妻,守寡二十三年,为侯府教养了嗣子嗣女。”
武硕不知王瑞借着宴请,已让几十个老人一一与他接触查验过,心中十分忐忑,怕自己被误认,坏了宗室县主声名,更怕是有人借着自己寻亲生事,让皇帝疑心他谋算勋贵爵位。
犹豫再三,方才跪地道,“陛下容禀,臣听闻县主和侯府世孙在老侯爷和侯夫人膝下孝顺二十年,并不敢坏县主声誉,亦不敢贪图侯世子之位。”
武硕的顾虑,且要先看长兴侯认他不认。若是长兴侯觉得血脉存疑,有其他顾虑,皇帝也不会按着为朝廷尽忠了一辈子得老臣强求。
朱维桢笑了一声,只吩咐道,“你先去京郊寻老侯爷,世子是他老人家手把手养大的,只有他能认得亲儿。”
王瑞带着武硕退下,太皇太后方才同皇帝说起,“武阳县主都三十九岁了,十九岁时守寡,若是她不愿,世子夫人只为也不能给旁人!”
“嘉善刚才给哀家出了个主意,说长兴侯有两嫡子,若是肩祧两房,淑人儿女,算给世子二弟的。侯府分家,居于外也是有的”
“如此一来,武阳县主和淑人皆可自处,世孙也不必相让。”
这主意,皇帝一听就知道,是王瑞想的。还不知道长兴侯态度如何,朱维桢只应付道,“还是先等长兴侯奏请。”
武阳县主并不知慈宁宫议论,只跪在母后皇太后面前难受,“表姑母,您可听了外头都说的什么话,侄女二十岁的时候不让和离,现如今到了已经四十岁了,怎么还要被赶出去吗?”
“以前还同情婆母,一把年纪,心如死灰,住在自己把自己锁在庄子里与世隔绝。现如今发现该可怜的人竟是自己,别的苦尽甘来,我是苦也咽了,善果也没有。”
“你们没瞧见我婆母回府后,那一瞬间活过来的神采,如今,我们婆母儿媳互相扶持的日子可算结束了。”
武阳县主的亲祖母,乃是母后皇太后的亲姑母。
母后皇太后让少栖扶她起来,面露不忍,“说的什么话,你是世孙母亲,世孙是长兴侯亲自教养的亲孙,皇帝不下旨,谁能将你们母子赶出府去?”
“更何况,你可是入了族谱,走了六礼,八抬大轿抬回去的世子夫人。”
当年武阳县主和长兴侯世子,是得了先帝赐婚的!便是当今陛下,也不轻改父意!
赐婚啊。
武阳县主的目光飘远,仿佛见到当年,她刚得了赐婚时,心中满是羞涩与欢喜的模样。
当他掀起她的盖头时,她也曾憧憬过二人相许的幸福。
新婚的时候,他们也曾经琴瑟和鸣,柔情蜜意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