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闻与亲眼目睹,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春香道:“这也太多太美了,要是能住在这片花海旁边,日子一定美极了。”
我打量着花海,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真好呀,真如齐衡打听的那样,这里起码有一半的软香红。
月月红,每月红。
一年四季,四季如春,四季都开花。
这哪里是花呀,这是钱,是漫山遍野的鲜花饼,是银子呀。
正好,这里也有人搭了茶棚在做生意。
我大手一挥:“在这里歇歇脚,春香、小敏,咱们来摘些花,晚上回去做饼吃。”
两人一直信任我,听了也不多问,都点头答应下来。
我教她们辨认了一下,让她们只采摘香气馥郁、颜色艳丽的软香红。
我们就在花海边缘选、掐,不一会儿功夫,就弄了一篮子花。
等忙完了,我们也去喝了一杯茶,才重新上路。
等进了城住下,我迫不及待列了单子,让齐管事去采买材料。
吃完晚饭,我一改往日的习惯,借了厨房开始做鲜花饼。
前世,我在农村出生,自小就会做饭。
后来结婚生子,为了孩子,节假日时,我更是一头扎进厨房,练就了不错的手艺,各类食谱菜谱记得满满当当。
鲜花饼,我前世做过。
如今再做,食谱倒是记得大差不差,但到底有些手生,材料也不齐全,只能用其他的代替。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根本就没弄出什么东西,我只能悻悻作罢,劝自己次日再战。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将齐衡唤到后院僻静处。
我说了自己的打算:“这些天连着赶路,大家都辛苦了,咱们如今住的客栈,条件还不错,你去跟老板说,我们可能要在这里住十天以上,让他优惠一点。”
齐衡吃了一惊:“以前不是只休整一天吗?这次为什么要停十天以上?”
我笑笑道:“不是专门为了休整停下来的,我是有要事要办,必须在这里停留。至于是什么事,目前没有眉目,我不能说。”
齐衡识趣,也没有问什么,只点头道:“既如此,奴才照办就是。”
他想了一下,微微皱眉道:“奴才有个主意,既然东家说不得不留下,不如将帮忙运茶叶的车夫都打发回去,可以节省十几天的报酬,这十二个人的住宿、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呢。如此一来,省得他们白吃白喝,浪费东家的钱。”
“反正,车马行到处都是,不怕雇不到人。”
我蹙眉问道:“怎么,他们觉得背井离乡不适应,想回去吗?”
齐衡摇头道:“那倒没有,是奴才觉得不划算,才想出了这个主意。”
我摇头道:“既然他们没有说这个话,那就不用换人了。一则,一路上他们都老实本分,做事也尽心尽力,不能让他们寒心。”
“二则,我之前说了,要一直雇他们,得讲信用呀。除非他们自己请辞,否则,就一直用他们,不用换人了。”
齐衡怔了一下道:“在商言商,东家是商人,自然要多为自己考虑,至于信用,只用对客人诚信,其余的,似乎不用那么在意。”
我拧眉道:“你这话不对,不管是客人,还是我雇佣的人,我都会好好对待,不会看轻谁。何况,我一早就立誓决不当奸商,自然要说到做到。”
“好了,不用再说了,照我说的办吧,不会多花很多钱的。”
见我一脸坚持,齐衡只得答应下来。
我又道:“还有两件事,你得帮我办好。”
“第一件,你安排小厮、镖师们,每天去城外的花海给我摘五袋子花。花的品种有讲究,得按照我的要求摘。”
“你排个班,让大家轮流去,此外,每天还要给干活的人加餐。”
“第二件,你亲自去打听打听,城里哪家点心铺子比较有名。”
齐衡露出惊诧的神色,却没有细问,只点头答应下来。
我挥手道:“好了,你随我来拿花样子,再将事情安排下去吧。”
齐衡答应下来。
这时,听春香说道:“袁大爷、杜大爷早上好,看见我们东家了吗?”
我扭头,见身后不远处,袁鑫荣、杜意站在角落里,也不知站了多久。
转念想,站多久也没关系,我又没干什么坏事。
我冲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看向春香,笑着道:“找我干什么?”
春香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想问东家一声,早饭想吃什么。”
我道:“吃什么都行,最好有点特色。”一面说,一面走过去挽住她,朝前面走去,齐衡忙也跟上来拿花样。
后院安静下来。
杜意感叹道:“但凡是商人,都在商言商,辛夫人却立誓不做奸商,对雇佣工出手也大方,难怪她手底下的人个个忠实,难怪你会看上她。”
袁鑫荣目露自豪之色:“我喜欢的人,自然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杜意斜睨着他,揶揄道:“是是,人家样样都好,像她这样的女子世间难寻,就是看不上你。”
袁鑫荣露出痛苦之色,叹息不语。
杜意又道:“我瞧着,辛夫人是个意志坚定之辈,你就算跟下去,也很难改变她的心意,不如还是回京城去吧。”
“你不是接到京城好友的信了吗?接替你的那位,虽然极得官家喜爱,但办事能力不足,接连出错,引得朝堂上下都产生不满情绪。”
“之前定国公,嗯,那事儿算是完全过去了,你只是帮着说了几句话,又撞到枪口上,没有什么大过错。”
“只要你回去,不说官复原职,看在你能力出色的份上,官家一定会给你一点面子,去吏部当个二把手不成问题。”
袁鑫荣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但我不想回去。人生在世,事事受限,不是要考虑这个,就是要考虑那个,很少有任性放纵、随心所欲的时候。”
“出京追随她的脚步,是我此生最任性的选择,因为我顺应了自己的内心。她虽然没有答应我,但每天能看到她,我打心眼高兴。”
杜意沉默片刻,叹气道:“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人家对你没意思,你不能只顾心里痛快,而不顾自己的前程。如今是你回归的最好时机,要是错过了,等吏部那些人熬过去成长起来,再没有你立足之所,到那时,定然后悔莫及。”
“人们都说成家立业,但我以为,立业应该在成家之前。”
“你想过吗?倘若辛夫人答应你,以你白身的身份,该怎么护她周全?”
袁鑫荣默然未答,神色却有了几分松动。
杜意叹气,继续尽自己当幕僚的本分,苦口婆心劝道:“我看得出,她是个有抱负的人,难道你甘于平庸吗?那你怎么配得上她?”
“听说之前她被人陷害,你为她出过一次头,来日再遇上差不多的事,你要是不能搭一把手,心底必定痛恨交加。”
袁鑫荣再度变色。
杜意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到他心坎上了,不用再赘言了,只需等他慢慢想通即可。
不出他所料,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袁鑫荣闭上了眼睛。
片刻过后,袁鑫荣又睁开眼睛,叹息道:“你说得很对,辛夫人是一个很努力的人,我不能站在她身边,那就努力努力,站到她身后去,争取让她没有后顾之忧,让牛鬼蛇神不能伤到她。”
杜意露出笑容。
但很快袁鑫荣又道:“她不是要在这里留十几天吗?既如此,就陪完这一程,他们启程,我们也回京去。”
杜意欲言又止。
人家留下来,是有正事要办,你既然做了决定,又何必赖着不走?
既然注定了分别,何必恋恋不舍?
他很想说出这番话,想了想,还是作罢。
虽然袁鑫荣想通了,但看他的模样,心底必定十分舍不得的。
自己要是多嘴,人家继续任性放纵、随心所欲,就得不偿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