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前。
李永芳做了个噩梦,从床榻上猛然坐起,两眼失神,大汗淋漓。他心浮气躁,胸闷发堵,可回想梦里发生了什么,又说不清道不明,只觉着有祸事要发生。
“爷,你怎么了?近几日都睡的不安生。”同床的小妾也跟着起身,一看李永芳的睡衣都被汗湿,连忙撩开床帐呼喊侍女。
李永芳透过床帐朝外看,门窗外一片漆黑,屋内就点着一盏纱罩的油灯。灯内不知从哪里飞进去一只蛾子,正在火头上扑腾,撞在火苗烧出一股焦烟,死了。
这预兆可不太好。
通房的侍女下床走过来,问了声。李永芳却下了床,挠着脑袋在油灯前发呆。小妾让侍女弄些热水来给李永芳擦个汗,李永芳却把窗户打开。等着外头凉飕飕的空气进屋,他才舒坦些。
小妾拉着李永芳的手,“爷,天还没亮呢,再歇会吧。”
“睡不着。”李永芳一挥手,已无睡意。他让小妾给自己换了湿透的衣裳,独坐在屋内直到鸡鸣天亮,一直再想自己到底梦见了啥?心中有事,他就不在府上待着,一大早就去了千户所官衙。官衙里倒是一切如常,他把自己的师爷喊来问问最近城中可有什么稀奇。
“最近城中一切安好,老爷的产业都稳妥的很。”师爷一把年纪,虽然笑意自然可站在李永芳身边却颇为忐忑。这游击老爷平日很少来官衙,今日这突然跑来,难不成是要查账?“老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永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烦,他坐在官衙的书房内,手扶案台就朝桌面的一叠文册扫了一眼,问道:“这都是些什么?”
“这都是上个月城中几家修士变卖的房产,在下看价格还算便宜,就替老爷买了。过些日子转手一卖,至少能赚个两三成。”师爷双手将几张房契捧到李永芳面前,请他观看。
李永芳却挥手推开,不耐烦的问道:“这些修士为什么要卖房产?他们要搬走么?”
“还不是上上个月周青峰搞出来的事呀。”师爷笑道,“那小子搞了个什么商队,还联手进货,又搞什么保险理赔,花样不少。可我觉着那小子就是在变着法子骗人钱财。不过那小子搞的商队被人劫了一次,事后他打着抚顺巡检的招牌把几伙积年老匪都给剿了。”
哼。
听到剿匪这事,李永芳心中不爽,胸腔里重重出了口气。
辽东这些年不太平,匪患越来越重。劫道的,绑票的,杀人越货的,告状的案子一件一件。千户所前些年还管一管,后来有人为此来送孝敬,李永芳就完全置之不理结果周青峰把巡检一职拿到手后,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就把这些送钱的全给杀了。
沈阳城郊剿匪的一战早就传遍整个辽东,现在所有商贩都明白,沈阳到抚顺一段路比过去好走多了。这事给周青峰赢得偌大的名声,反而衬托着大明官府的昏庸无能,尤其让李大人脸面无光。
师爷看李永芳不高兴,连忙拣要紧的说道:“周青峰不但杀了不少人,还把好些修士也跟收拾了。据说他敲了十几个修士每人四千五百两。为了凑钱,这不就有人卖房产么。”
“一人四千五百两,十几人就能有个五六万两。”李永芳其实早知道这事,此刻他还是大大的感慨道:“这姓周的小子真是捞的好大一笔。”
“可不是呢。”师爷也笑道,“不过那小子一个多月前突然说要去鬼冢寻机缘,这都去了许久一直没回来。倒是有些消息说如今鬼冢凶险的很,就连郭不疑都失陷其中,寻常修士去了都是找死。想来那小子也死在里头了。”
师爷说的呵呵呵,这是故意挑些高兴的事说给李永芳听。李永芳也早知这消息,只是再听一次还是感到心情愉悦,“本官也得了消息,说建州部那边派了大将去鬼冢,把哪里闹得天翻地覆。周小子久去不回,应该是死了。倒是城西那块地盘被他经营的不错,可惜了。”
师爷当即会意,笑声说道:“没了郭不疑撑腰,没了周小子领头,城西那伙人只剩个孤老头子维持。属下最近寻了几个由头,逼着城中商户不跟他们做买卖,又寻了些泼皮去捣乱。
那帮人撑不住多久,自然就要要人心失散。大人交代过最好收服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属下先替那些不长眼的谢过大人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