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沈戮忽然冷声道:“是啊,你如今的确是怕我怕得要命。原来如此……倒也难怪。”他意味不明地说了这话,低笑一声,极尽讽刺。
容妤不懂他为何要这样笑,刚要开口相问,却听见——
“妤儿……妤儿……你在这里吗?”
远处传来几声呼唤,那熟悉的声音令容妤的心一颤。
沈戮则循声望向小榭对面的那片竹林,见一身影在徘徊寻找,便蓦地消了怒火,只低低一声笑,道:“我那傻皇兄才离开东宫几日啊,竟连后花园在何处都辨不清了。”
容妤却不敢回头去看,生怕会被莲池对面的沈止瞧见。
“皇嫂。”沈戮低头去看容妤,“我是否应替你回他一声?”
容妤连连摇头,并以极为哀怨的眼神望着沈戮,仿佛在示意他弯下身子,不要让沈止发现。
沈戮心头一紧,眉头紧蹙的同时,身形不由自主地躬下来,他与她,如同藏身在玉石桌后头,徒留沈止一人在池子对岸奔走寻找。
彼此轻微的吐息拂在面上,容妤望着近在咫尺的沈戮,眼里浮现出一丝感激之色。
沈戮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他探出手掌,手指抚了一下她的脸颊,容妤惊慌地向后去躲,沈戮指尖撩动起她一两丝鬓发,拂到她耳后,低声一句:“不必惊慌,我只是帮皇嫂捋过青丝罢了。”
容妤低头不语,似在屏息等候沈止离去。
而沈戮静默地凝视着她,也许是方才触碰到她肌肤的热度一路爬去了他心底,心池涟漪卷起了层层波澜,他略一垂眼,漠然道:“皇嫂今日对太子不敬之罪,尚未能恕。”
容妤心下一沉,知晓沈戮不会轻易饶过她,便垂首轻声道:“臣妇愿意领罚。只要……殿下能遵守臣妇今日参宴的约定。”
沈戮冷笑,“有罪之人竟还胆敢和我讲条件?”
“臣妇不敢,只是,殿下答应臣妇在先,即便臣妇读书不多,也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贵为太子,自是不能因小失大。”
“你是在暗示本太子——皇嫂是面危墙不成?”
容妤压低了声音,再道:“太后既答应了为南殿置办冬衣,便不会吝啬小小俸禄。”她顿了顿,鼓足勇气一般,“只望太子殿下能够成全。”
她垂首的模样,像极了高傲的仙鹤垂下颈子。
沈戮的目光落在她裸露出的莹白脖颈上,不觉间扬起了嘴角。
他道:“皇嫂真是个固执的女子,区区一百五十的俸禄,也值得你数次对我低头。”
“臣妇夫君身子不适,万万不能少了这俸禄抓药。”
“你夫妻二人倒是伉俪情深,也令我有几分动容。”沈戮这话不对心,显露出一丝嘲讽,很快便道:“待我择一日,将太后安排东宫置办的晚冬行头送去你南殿,至于俸禄嘛……你且还是要耐心地等上一等。”
容妤悲戚地看着沈戮。
“皇嫂用这种眼神看我也是没用的。”沈戮垂了眼,不再看她,站起身时,又留下一句:“不过,东宫送去南殿的物件,不止有晚冬行头。”
容妤愣了愣,转头看向沈戮,他已经下了小榭,朝着回往宴席的长廊前去了。
他步子走得急,抖了抖后背衣衫时,发现已被汗水浸湿,粘痒难耐。
落在身后的是沈止的声音,他喊着“妤儿,可算找见你了……”
紧随其后的,是她那声柔情似水的“夫君”。
听到那夫妻二人对话的沈戮神色烦躁,步子则迈得更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