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篱别开脸去,仍旧是不吭声。
沈容有些恼怒了,他一把掐过金篱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
“说,孩子是不是我的?”
金篱望着他的眼里有恨意,她冷声道:“不是你的。”
沈容挑眉道:“不是我的,却是萧帝的了?”
金篱一口咬定:“孩子是我的,不是任何人的。”
“他总要有个父亲。”
金篱忽然冷笑一声:“你配做父亲么?”
沈容蹙起眉头。
金篱不留情面地一字一顿道:“你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对我,还是对我的家人与村民,你怎配做我孩子的父亲?”
沈容咬了咬牙,不悦道:“既然你是这样想的,何不在知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想办法抹杀了肚子里的东西,竟会蠢到让事情变得这般不可收拾!”
金篱垂下眼,略显懊悔道:“我没有来得及处理这些,一切发生的太快,萧帝已经认为这是他的骨肉,我错过了堕下他的时机。”
沈容慢慢地松开了手,他的手掌顺着金篱的臂膀落下,滑落到她的手腕处,彼此的肌肤轻轻相触,他沉声道:“这孩子,不能留。”
夜色如墨,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斑驳地洒在金篱苍白的脸上。她紧握着双手,指尖微微颤抖,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沈容的声音如冰锥般刺入她的心扉,每一个字都让她痛不欲生。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金篱的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见,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滑落。她望向沈容,只觉他比任何一刻都要冷漠如霜。
沈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他转过身去,背对着金篱,声音冷硬:“狠心?难道你想要生下害你家破人亡的仇人的孩子不成?”
只此一句,足以令金篱万箭穿心。
她的手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心中五味杂陈。她望向窗外那轮孤独的明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悲凉。
沈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割破了她心中最后的希望。她闭上眼,仿佛能看到那个无辜的生命在腹中轻轻颤动,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她无法割舍的存在。
然而,金篱也知道,她不能留下这个孩子。她必须做出选择,为了自保,为了生存。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却让她感到一丝清醒。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夜晚。
昏暗的厢房里,沈容站在窗前,月色如银,透过精致的窗棂,洒在金篱的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金篱,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金篱,我时常想,我也是不该被生下的。我的母亲,她恨我父亲,那种恨意,如同烈火般燃烧在她的心头。即便有了我,也未曾有过半分缓和。在我的记忆里,总是笼罩着死寂,我母亲与父亲之间的相处,向来冰冷得令人窒息。”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也像我一样,生活在这样的仇恨和痛苦之中。你明白吗?”
他知道金篱恨他。
而能与金篱说起自己的身世,也是因气氛使然。
生下仇人的孩子算不得上是明智之举,他不希望日后活在胆战心惊里——
“原来,你是怕我生下的孩子来替我报复你?”金篱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
想来沈容方才的那一番话,自是令金篱的心如同被重锤击中。
愤怒与悲痛交织在心头,她能回想起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村子,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母亲、爷爷和弟弟的身影在她眼前一一浮现,他们的笑容、他们的声音,都在告诉她,这一切都是沈容造成的。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仿佛无法承受这份痛苦和仇恨。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但金篱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她抬起头,直视着沈容那冷漠而无情的双眼,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害死了我的家人,毁了我的村子,将我献给萧帝,又频繁地迫我与你幽会,造成这一切的,不正是你吗?”
沈容沉默不语,夜幕如墨,他的面容却比夜色还要深沉。
金篱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她的肚子,成了她此刻最大的依仗。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腹部,脸上竟是露出了越发得意的笑容:“沈容,你瞧瞧,这可是你的孩子。我虽然很不愿意承认这件事,但萧帝的避子汤我从未落过一次,你我都很清楚这腹中孩儿的来历。”
沈容蹙起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着金篱,却仿佛在看一个极为陌生的女子。
金篱见他不语,更加嚣张地抬起下巴,挑衅般地逼近他:“怎么,你怕了?”
“不要用这种语气来和我说话。”沈容的语气里渗透出一丝沉怒。
金篱不以为然道:“不然呢?你会把我如何?若是被人察觉了我肚子里的端倪,你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金篱。”沈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死死地握住,“你休要觉得眼下可以拿捏住我了,倘若事情败露,先丢了性命的人会是你,我又如何会坐以待毙呢?”
金篱一字一顿地切齿道:“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黄泉路上,你我都不会孤单。”
她是认真的,沈容从未见过她如此坚决的模样。
想来萧帝的确是宠爱金篱的,不然,也不会准许她生下这个孩子。而沈容虽然害怕这个孩子会带来更多腥风血雨,但他心中隐隐还是会感到喜悦。
这个孩子是他的,他有了血脉,再不必担心自己会死。
沈家将有后,他不曾说出口的,是盼望金篱能够安生地生下这个孩子。
他甚至能想象到日后的金篱怀抱婴儿的画面,那孩子,必定是冰雪可爱。思及此,沈容心中竟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那是对生命的敬畏,也是对未来的期待。
然而,这份期待之中,又夹杂着难以名状的忧虑。
“日后不要再来宫里了。”金篱的声音将沈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冷声道:“我不想给自己添麻烦,在孩子生下来之前,你必须要克制住你自己的**,休要牵连到我。”
沈容有一瞬的怒意,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金篱则是用力地挣开他的手,她转身离开,仿佛根本没有任何留恋。
沈容盯着房门外的那道身影,隐隐地察觉到彼此的地位已经发生了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