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一手揽紧白檀,一手毫无停滞地抽出长剑,浑不在意地笑了笑,俊朗的脸庞溅上了鲜血,失去了往日温润如玉,儒雅不凡的伪装,只有嗜血、暴虐和冷漠,其出手之干脆利落,竟连白檀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出手阻止了。
“张虎兄弟!”侍卫们共事已久,彼此相互熟悉,自有一份深厚感情,见得张虎以如此凄惨决然的方式,死在君王手中,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冷彻骨髓。
张虎他意欲投降,在李潜眼中,自然是大不赦之罪,可是诚如张虎所言,他家门庭冷落,子嗣稀少,唯他一脉单传,又有一个双目皆盲的老娘,细细想来,却也可悯可怜,侍卫们见了情同手足的好兄弟,落得如此下场,不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再观云九霄等人,只伤人,不杀人,出手极有分寸,更觉汗颜惭怍,众人面面相觑,不待白文礼、张启贤再费唇舌,就主动从李潜身边避让开,其余宫婢太监们早被骇破了胆,有些天生胆小之人,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投降与否也无关紧要了。
侍卫退开后,只剩下李潜一人挟持白檀,立在大殿上首处,恰恰应了那句“孤家寡人”的词,俨然是众叛亲离了。
李潜却未表现出任何怯意,反而亢奋地仰天大笑,直笑到声嘶力竭,朗声道:“苍天负我!我李潜一生多舛,时乖命蹇,回顾往昔,一直百般委曲求全,实在无甚乐事,唯有今时今日,可与白太傅一同赴死,生不能同寝,死后可同穴而处,亦足以告慰平生,快哉!快哉!”
云九霄一听此言,直如万箭穿心,再次后悔自己当初一时大意,听信白檀的话,将他独自留在皇宫内,面对李潜这头情绪不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凶兽,他嗤笑一声,道:“让你失望了,白太傅与我心意相通,早已定下白首之盟,陛下后宫三千粉黛,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人人争着抢着陪王伴驾,定不会让陛下孤单就是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言既出,李潜越发愤怒,就如被人当面揭短一般,道:“你以为我愿意娶她们吗?你以为我没有抗争过吗?心心念念的爱慕之人,天天都出现在身旁,却始终可望而不可得,你明白那种感觉有多煎熬吗?”
云九霄语气鄙薄,毫不留情地掀开李潜最后一块遮羞布,“说到底,不过是你无能罢了,朝堂之事,自然千难万难,但,我且问你,除了向那些臣子们妥协,利用女人平衡政权外,当真就别无办法?即便辛苦一些,艰难一些,总不该毫无途径。况且,你若爱他,自当拼尽一身血肉,护他安稳,如何能将人视作争宠献媚之流,问都不问他的意见,一味把人金丝雀般圈养起来,甚至为了逼他就范,不惜下药!如此行径,与卑劣宵小何异?!”
“只要能够成功,又何须计较过程不够高明?宫苑中那些女人个个心怀鬼胎,死不足惜!”李潜反唇相讥,末了,嗤之以鼻道:“呵,成王败寇,你稳操胜券,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可我偏偏不听你这一套假惺惺的大道理。云九霄,此生,我旁的东西都输给了你,可是白太傅,绝不相让!”
他勾唇一笑,长剑横向白檀脖颈之处,云九霄、白文礼几人高声道:“不要!”
李潜阴测测地笑开,手腕一沉,正要用力,却见得怀中人忽然翻身,挣脱自己钳制,往云九霄等人跑去,无奈凤冠霞帔颇为沉重,外袍的后摆足足拖了几尺长,实在限制行动,白檀刚迈开步子,就被李潜再次探手抓住,双方撕扯间,衣袖受不住力断开,白檀滚落在地。
李潜紧追两步,长剑如影随形,幸好有了这一番拖延,云九霄兔起鹘落,三两步奔了过来,直接覆在白檀身上,不见半分犹豫之态。
白檀惊呼:“躲开!”
再去推云九霄,为时已晚,李潜手中长剑已经没入云九霄腰腹,反倒是被他护在身下的白檀,毫发未伤,除了受到一些惊吓之外,安然无恙。
白文礼稍稍落后一步,为防止李潜再施手脚,造成其他不可挽回的伤害,趁对方分神,无暇他顾之际,一掌击在李潜后颈,将人彻底制服。
白檀连忙抱住云九霄,触手所及,都是黏腻猩红的鲜血,他鼻头一酸,双眼含泪道:“你怎么样?”
云九霄咳了一会儿,凤眸半阖半闭,呓语般说道:“你不该骗我的,留在李潜身边太危险了,咳……”
“我知道,我知道。”白檀难过地应声,心如刀割,哑着嗓子絮絮说道:“快别说话了,文礼已经去找太医了,放心,你会没事的。”
因着失血过多,云九霄现下面如金纸,仅唇瓣染了点点殷红,眼前人影模糊,他费力地寻找着白檀手指,抓在掌心,这才安然地闭目进入黑甜乡,只留下一句轻不可闻的低语,“你穿喜服,真、真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要完结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