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藤街15号, 爱格侦探事务所内。
临窗植了几株高大的法国梧桐, 长势喜人, 郁郁葱葱。细碎的阳光从枝叶间漏下,撒落一地斑驳光晕。有风吹过, 肥大的梧桐叶婆娑起舞, 发出恼人的沙沙声。
陆乡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支在桌上, 瘫在椅子上酣然沉睡, 身上墨蓝色休闲外套看起来灰扑扑的, 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了。
中年秃顶的油腻大叔, 挺着足有五个月份大的啤酒肚,快步走过来,一把掀开陆乡脸上的报纸,眉飞色舞地说道:“醒醒!陆乡,快点起来, 来活啦!”
陆乡睁开眼, 仰天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说道:“什么活?是替瞎眼老奶奶寻找失散多年的猫儿子,还是帮富婆拍老公出轨的铁证捉奸?”
“不是, 都不是!”油腻大叔从满脸的肥肉中挤出一抹笑, 乐呵呵地解释道:“那什么, 最近经济不景气, 大环境就这样,我也没办法,为了有碗饭吃, 只能饥不择食。”
油腻大叔名叫常宝山,早些年在影视城跑龙套,做助理,四处捣腾水果,什么活都干过,好不容易攒了点家底,就跟陆乡合伙开了这家爱格事务所,他负责拉拢人脉,兜揽单子,陆乡跑活儿做事,分工合作。
陆乡的脾气又臭又痞,还爱挑剔,不耐烦那些杂七杂八的小活儿,常宝山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活儿你一听指定乐意,特别有难度。”
一只43码的大脚朝着常宝山大腿就踢了过来,陆乡道:“卖什么关子!到底什么事?”
常宝山神神秘秘地说道:“有一个大学生,请我们出面保护他安全,定金已经提前打过来了,足足有十万块,够咱哥儿俩好吃好喝地造一段了。”
陆乡超强的职业敏感性,让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反问道:“这大学生得罪谁了?”
“这说来话长。”常宝山从手提包里扒拉半天,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桌上,解释道:“校园欺凌,照片上这小孩儿叫林小宁,农村出身,家里穷,从小缺吃少穿的,就靠着一个腿脚不好的爷爷养活,性格有点懦弱自卑,经常被人欺负。唉,也是惨,出了事也没人撑腰,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只能自个憋着,一来二去地就憋出病来了,抑郁症,跳楼了。死了没多久,他那瘸腿爷爷也吊死在家里了。”
陆乡闻言,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事都谁起的头?”
“这个嘛……”常宝山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带头的人叫孙文宇,是个超级富二代,背景比较深,从小到大都是校园里的霸王,一堆人前呼后拥地伺候着。这家伙穷极无聊,就喜欢欺负别的同学玩儿,偏偏大家虽然都看到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拦,有些人为了讨好孙家,还自发做起了帮凶,跟着他一块搅风搅雨的,逼得好好一个人没了活路。”
陆乡拧紧眉头:“这帮畜生都干什么了?”
提起这一茬,常宝山也面有戚戚:“他们经常无故打骂林小宁,扔他东西,大冷天往被子上倒水,掐着脖子灌林小宁喝马桶里的黄汤,有一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扒光了林小宁的衣服,让他跪地上学狗叫……”
“艹!”陆乡没忍住,恶狠狠地骂了句脏话,“孙文宇是吧?老子这就去捶爆这孙子的卵|蛋!”
“哎!别啊!”常宝山急了,死命抱着陆乡的腰,哭着喊着不让他去,还劝解道:“你不知道,孙文宇上面几个叔叔阿姨什么的,当官的,下海的,什么人都有,咱们犯不着招他。你没看,林小宁死了一个月了,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活生生一条人命没了,竟然连社会新闻都没上,这代表着什么还用我说吗?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就是咱们的雇主……”
陆乡:“……你大爷的!常宝山你良心让狗吃了,老子宁愿去继续找猫猫狗狗,处理鸡毛蒜皮的家务事,都不愿意保护这孙子。”
常宝山苦苦哀求道:“陆乡,我知道你这个人有正义感,但是这事儿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孙家财大气粗,咱们还什么都没干呢,人家二话不说就打过来十万,事成之后还有九十万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陆乡讥诮:“常宝山,我记得你闺女也在上学吧?今年大概有十五六岁?你说,要是学校里的大姐头带一帮人,把媛媛给欺负了,你跟人家拼命不?”
“那还用说吗?”常宝山是个女儿奴,把唯一的女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别说是被人打了伤了,就是有谁对常媛媛说一句重话,常宝山都能直接翻脸,换位思考一下,他也觉得挺对不住那个惨死的林小宁,但这世上谁会跟钱过不去呢,他拉着陆乡,讪讪说道:“老弟啊,哥知道这活儿传出去不光彩,但是你这么想一想,那个事主孙文宇还是个孩子呢,谁一生还不犯点错呢,走错道换一条不就成了吗?再说,说不定人家现在也很后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