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镇跳下来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和他一组的几个士兵都被他派去帮忙救出埋在土堆石块里的遇难者，就算事后大家发现他失踪了找起来也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好在驻扎的时间久了，对这里基本的地形也都大体有些了解。两个人紧贴着缩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因为害怕再有余震，只稍微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沿着水边试图找到回去的路，柳时镇应该是没有休息，尹明珠刚刚睁开眼他立刻就发现了。

这大概就是真正的军人和她这种军医之间的不同，尹明珠忍不住感慨，不想承认其实心里很是佩服。

走到光线稍好的地方，尹明珠才发现柳时镇的腿上也带了伤口，军裤膝盖以下的部位都是干涸的暗红色，刚才没有休息说不定也是因为太过疼痛而只能保持清醒。她想要看一眼检查一下，柳时镇却勾住了她的脖子不准她低头，步子迈得又大又快。

尹明珠愣愣地看着柳时镇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那个需要拖着一条腿走路，明明脸色都苍白了的人不是他自己。尹明珠知道，柳时镇是个特别讲自尊的人，自尊心胜负心对他来说太过重要，虽然平时闹起来有些没皮没脸，他只是把那些斤斤计较不依不饶都偷偷留在了心里。

尹明珠没再多想，抿紧双唇，顺势架起了柳时镇的半边肩膀，止住了他急快的步子，扶着他慢慢往前走。

“干嘛？”柳时镇挣扎着，一定要把尹明珠从自己身上甩开，时不时地看看四周，虽然并没有别人，仍旧觉得被女人扶着走真是有些丢脸。

“就这样走，”尹明珠并不退让，似乎是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不然就停下让我检查伤口，你自己看着办。”

“恩…没事…我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走吧。”

“…”

尹明珠克制着随着太阳越升越高而渐渐焦躁起来的心情，时不时侧过头看看那个已经虚软下来的人，柳时镇的状况很不好，脸色青白，唇角开裂，身上的高温始终不退，刚开始还能强撑着和她调侃两句，现在已经只能老老实实地靠在尹明珠身上任由她拖着走。

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尹明珠张大双眼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她不能哭，这种时候她更加不能哭，把流眼泪的时间空出来，她可以带着柳时镇更快地找到医疗点。

“你这次是要在这里呆多久呢？”尹明珠在脑袋里搜刮着可以谈论的问题，努力让柳时镇保持清醒。

“恩…多久…”柳时镇昏昏沉沉，耳朵里嗡嗡作响，“救灾完成…然后…等命令不对，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找…找到…”

“恩，我们一起找，所以千万别睡着，睡着了，就找不到了。”

尹明珠扶着柳时镇在碎石堆上走得气喘吁吁，除了偶尔从缝隙中露出的尸体、残肢再也找不到其他。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暗红色的血肉，有蝇虫在上面团团飞着，恶臭弥漫在空气里。尹明珠忍着反胃，咽下喉咙里的哽咽，低着头更紧地扶住柳时镇的腰。

“别害怕…”柳时镇喃喃道。

“什么？前辈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尹明珠靠近了柳时镇，灼热的呼吸扑上她脆薄的耳廓撩起一片红晕，柳时镇的嗓音沉沉，让尹明珠的整颗心都跟着颤了颤，他说，别怕，我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