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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处向下望，总是会晕眩的，哪怕是经过了无数专业的训练，人的本能也还是在的。

柳时镇站在崖边向前凸出的巨石上，海风扑在脸上带来一股腥咸，湛蓝得不染一丝杂质的海水静静地淌，从心底流出的恐惧一丝一丝越来越明显，他试着回想那天他是怎样跳下去，心里又在想着些什么。

事实是没有。他强迫自己忍住头痛思考，可是没有，完全没有。他只是看到了失去平衡的尹明珠，看着她一脸茫然地随着不断崩落的石头消失在崖边，然后他就跟着跳了下去，快得来不及思考，只是条件反射地跟着往下跳。

而姜暮烟他…

“啊。”柳时镇突然迎着风喊了一声。

一直跟在柳时镇背后的金起范吓了一跳，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他觉得大尉整个人感觉都不太对，又想起徐大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看着大尉，于是更加一步不落。

“大尉当时肯定很难选择了吧，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哪怕是大尉，估计也只能选择其中一个救了。”金起范蹲在地上，一边抠石子，一边自言自语。

“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柳时镇突然回过头，走到金起范面前。

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让金起范感受到了柳时镇身上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起身立正敬礼目视前方，顺便在到底是把刚刚的话咽回肚子里还是一字不差地重复一遍中纠结了一下。

“太感谢大尉了，为了徐上士，选择了我们尹军医。”金起范说得字正腔圆。

柳时镇张了张嘴，反驳的话似乎就在嘴边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自诩口才一流终于也有了这种无法应答的时候。柳时镇的脑袋乱哄哄成一片，他想很多东西，金起范刚刚的话，徐大英的关心，尹明珠的眼泪，还有失踪了的姜暮烟，他努力忘记那些不受控制的行为。但，该在那里的始终都在，绕不开，躲不过，逝去的时间和做过的事横亘在他的心头。

比起情感，大脑永远慢了一步。

“错…错了么？”金起范略显不安的开口。

柳时镇只是拍了拍他的肩，戴好墨镜开始跟着士兵们一起搜救。柳时镇想，就算没办法改变，至少要给他机会补救。

新闻里面常说，军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心理疾病，因为见到了太多尸体，扛起了太多次枪，金起范原本不信，看到大尉现在的模样，他又觉得，大尉大概也有点生病了。

柳时镇已经从头至尾盯着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来回看了几十遍，冷着目光，没什么表情，皱着眉头的样子像是要把每张脸都印在脑袋里才甘心。

金起范害怕，他毕竟只是个通讯兵，连真枪都没扛过几次，更别说这种尸体，只敢跟在柳时镇身后小碎步挪动，当柳时镇准备再看一遍的时候，金起范差点就要跪下了，用力揪住了柳时镇的胳膊：“大…大尉…今天差不多了吧…咱们…回去？”

“很晚了么？”

柳时镇盯着地上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说不定某天，他和姜暮烟也会用这样的方式见面，他会把她带回韩国，也会照顾好她的家人，柳时镇一边想自己大概是要疯了，竟然会有这样恶毒的想法，一边又觉得这样也不错，干脆利落地处罚他总好过现在这样一刀一刀凌迟，最会折磨人的就是时间了，他不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人，但他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