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气喘吁吁地闯进人群,一个人站在他们两个人中间时,郭威和为二营全力拼杀的十一位战友先放下手中的枪,钱秀峰和二连的战友们同时收起武器,只有杜怀玉怒气十足地端着半自动步枪,把雪亮的刺刀对着郭威汗水湿透的胸膛。
“杜怀玉,收起枪来。”
我一看郭威身穿战士上衣,扭头对杜怀玉用了命令地口吻。他两只眼睛瞪着郭威却对我狂躁地吼叫道:“徐志轩,你没权利管我!”
“哎!你过来管管教导员。”我先分散了杜怀玉的注意力,然后劈手就推举起他紧握的枪刺,同时把16枪口顶在他的脑门上,才冷冰冰地说:“杜怀玉,我任二营党总支书记时,你不过是军直电影队连级放映员。我没权利管你?你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我喊一二三,你要敢不松手,明年的今天单是你的周年!”
杜怀玉还算知趣,松开步枪,转身抹着泪水就冲进了人群。
“刚才端枪的干部站出来!”我的命令一下,钱秀峰和两位干部走上前来。“连长耿援朝,排长甘跃进。钱秀峰,听说你们跟杜怀玉学了几招,一对三,咱们练一练?”
“老首长,我……”
“钱秀峰!”我打断他的话,接着怒斥道,“耿援朝,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钱秀峰,你还有脸叫我‘老首长’?我让你下高地来干啥?”
钱秀峰无言以对,慢慢地垂下双目。
七四年的春节刚过,贺叔领我去二营报到。一路上,我的长辈和团首长都说,二营有个好班长,从七一年入伍以来,他尊干爱兵,训练刻苦,还任劳任怨。因为听不清江西口音的普通话,误解了新到任教导员童晓波的意思,延误了人才太可惜。自己上任刚几天,单发现比自己大两岁的一位班长,更善于思考。有些连排长一时还领悟不透的战术动作,这位冀东人却能在全营官兵面前示范的完美微瑕。他就是我在二营任职时,唯一亲自点名提起来的干部钱秀峰。
当时,钱秀峰被烟火熏烤的脸庞黑里透红,也很难掩饰他精明强干的气质。这么一位军政兼备的优秀干部,低下了比我高出八公分的头,也并非知道他让我伤透了心!
“兄弟们,我错了!我们二营端枪的都错了,随你们处罚!”
连长耿援朝首先向郭威他们认错还表了态。他垂下双目说:“老首长,我们人多势众,我们忘恩负义,我们给二营和老首长丢人败姓!”
“老首长,我请求处分!”
甘跃进泪挂两颊开了口。七六的兵都认了错。我又等了片刻,钱秀峰却没有勇气向战友们开口认个错。
“钱秀峰,记住这句话,我会让你知道后悔药有钱买不来!”
我的声音斩钉截铁,何旭挤进来说:“该干啥就干啥去!”
别说是二营的干部,在场的大部分老班长都挨过我地训。何旭哄散人群,放下我的背囊,接过我手里的半自动步枪,拉上他们三个,朝着坦克车前号啕大哭的杜怀玉跑去。
这时,自己发现韩业荣拉着李剑飞就站在还冒着烟的卡车上。
“首长,我们不要两台步话机。”郭威眼眶里泛起激情地泪水。
“拿上!”我给郭威背上步话机,”天快黑了,你们先上车去补充弹药,前面车上有美国佬的重武器,相中什么尽管拿!”面对他深受欺辱的神态,我劝慰道,“战场上,人受了刺激爱冲动,说话过了头也算正常现象,千万被往心里去。我叫徐志轩,是战地记者。无名高地一仗的功劳有你们的一半。我现在代表二营给你们先赔礼道歉了,还要有气,单往我身上撒。”我注视着他已经溢出地泪水,突然问道,“你们团长是不是杨铠?政委是不是吴亮?……”
“首长,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个军区的。”郭威在明显在撒谎。
“连长……”
“什么他妈的连长!都愣着干啥?马上跟首长去补充弹药!”
郭威转身下达了命令。
经过短短地两分钟的接触,自己单从郭威的言谈举止中看出来,他不仅是一位城市兵中典型的干部子弟,而且浑身上下兵气十足!
我扭头去提背囊,已被扛轻机枪的徐志翔抢了过去。自己领上他们,从李剑飞的面前走过没有跟他打招呼,就直奔前面的卡车。
可怕,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地举动,却成了李剑飞在伯伯面前告我“目中无人”的不争事实,杜怀玉成了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