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别忘了戴我大姨和我妈给你的表！”说罢，燕燕放下精制的雷达表，跟她们出去关上门。

阅兵式结束后，我们送走首长就五点多了。大朱朝我摆了摆手，和胡中舟坐上何旭的车去了A军。斌斌和三妞把摄影器材放进林冰的三菱越野车里，搭上金戈的车要回去看一看儿子，算是让我准假的理由。和平年代，不出原则，人情世故，这对夫妻一惯吃苦耐劳。

回到师部招待所，好烟买了十几条，陆小璟听从赵毓楠的话，当了一回称职的“后勤部长”。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作训服，戴上两位姐姐给的名牌雷达表，看了一眼，自己心里美滋滋的！

当时，我有十年没戴过表了。上学前，自己从两位伯伯那里得到越级提升李剑飞的认可，一兴奋就下楼跑进服务社，买了强嫂的两瓶汽水，还花了一百二十五，让兰兰姐挑了一块东风牌全钢手表，一口气就戴了十几年。结婚以后，单位有表，家里有钟，出门到处能看到时间，表的概念渐渐地模糊了。

我和林冰走进餐厅，服务员推开一间雅座的门。只见平平和庞丽正跟江瑞烈士的姐姐和嫂子客气地礼让，张天琳笑成月牙眉。

平平说：“大姐，大嫂，什么市长不市长的，在这里还能有市长？我跟丽姐从小就是好朋友，琳姐一参军就认识，现在是对门邻居，没有大冰，我跟毓楠姐也是一家人，这是我亲三哥和亲嫂子。……”

张天琳说：“大姐，大嫂，平平和冰嫂正在休假，我也不知道她们跑了多少趟。阿姨下午一见我们，非给丽姐切个瓜，一直坐到护士撵我们，那个小护士挺负责的。”

我接过林冰递来的过滤嘴，掏出他送我的高级打火机点上，抬头注意到衣架上挂的大手包，也猜到平平是为躲钢钢才跑过来的。

“燕燕，”平平一本正经地说，“听小姨话，吃了饭跟车回去，琼琼和小叶都在家，晚上早点睡。”

“平平，你别伤了老人的心。”林冰的反应比我还快，用英语相劝一句，平平也用英语说，“大冰，是我伤了他的心还是他伤了我的心？他们父子伤我三哥和嫂子的心多少年了？我三哥好赖不吭，我嫂子委曲求全，给我爸多大面子？知足吧！亲哥这辈子也不想理他！”

烈士的姐姐和嫂子不懂英语，庞丽也不太懂，只好问道：“燕燕，你小姨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我们家那点破事！”平平笑了笑，说，“楠姐，大冰最精了！”

一阵笑声过后，冷盘热炒，荤素各半，十碟八碗，庞丽点的菜，还有冰镇啤酒，拉起家常话。

庞丽说：“三儿，走的时候把那两箱吃喝都带上，大姐和大嫂还给郭威买了四条红塔山，子太带着二斤好龙井，保证打仗不犯困！”

张天琳说：“林老兄，沙田西瓜大丰收！村支书给平平来了电话，非要找去年抗洪抢险的恩人，准备了两千个沙田瓜。你们晚上路过，腾空两台车，全拉上豆蔻山！”

平平说：“大冰，市里统一结账，你们只管点数装车。黄书记有指示，你们打赢了还有庆功宴！”

“丫头，看把大冰美的！”赵毓楠笑了，陆小璟倒了一杯啤酒，说，“徐志轩，你先敬大家一杯！”

“应该。”我接过满杯啤酒，说，“大姐，大嫂，今天没外人，说句心里话，我能有这样的机会，单是和郭威的相识相交分不开。十七年寒暑，弹指一挥间。大家在一起坦诚相待，齐心协力，终于达到不可预期的目地，我敬大家一杯！”

我们举酒碰杯一饮而尽。

燕燕拿起酒瓶忙着倒酒，平平喜笑颜开地说：“三哥，平时让你喝杯酒难上加难，今天怎么了？我嫂子一说话，你倒像只小绵羊？”

“小姨，”燕燕高兴地说，“我叔叔中了我老师的‘小魔咒’！”

“平平，”我厚着脸皮一笑，“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你忘了给我买熊猫烟，你嫂子没忘，一下花了两三千块钱，我敢不听话？”

在大家的笑声中，陆小璟兴奋地说：“大姐，大嫂，他不喝酒，就爱抽烟，我还是第一次给他买烟。他要好起来比谁都好，哄的你天旋地转，要是坏起来比谁都坏，能气的你炸了肚子。我们结婚以前，他跟平平有二十年不说话，能气的郭威刚跟他不来往。结了婚，我们吵过闹过，婚还差点离了。可他心眼好，谁也挑不出毛病，认死理，我爸我妈都给他赔礼道歉，就是骨头硬，家里外面，不服不行！”

烈士的姐姐和嫂子羡慕地笑了。

相聚一起，东拉西扯，一提起我，她们有了话题，平平和庞丽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张天琳说起我让她喂猪还念念不忘，只有赵毓楠是从老师口中知道了我的那些“所作所为”，她也时不时地点评了几句。谁也没贪杯，说笑中天已暗下来。

“燕燕，叫主食！”我说。

“刚七点半。”林冰看了一下手表，点了支过滤嘴说，“志轩，鹏阳定了那么多的条条框框，谁想赢谁也难。咱们来个不破不立，让评判小组把一百分扣完，没有束缚，竭尽全力把演习场变成战场！”

赵毓楠说：“志轩，大冰又没打过仗，别听他的。你是一把手，比对手高半分，脸上也有光彩！”

张天琳说：“老首长，这回演习是输是赢凭得分高低而定。你们拼死拼活打赢了，分没A军高也不算赢，我们劝你在分数上找输赢！”

我笑了笑没有吭声，服务员就端上来主食，有米饭，有烙饼和馒头，还有一大盆紫菜鸡蛋汤。

“亲爱的，我不管你采取什么方法，只要打赢他们，凯旋而归，我就送亲爱的一块劳力士金表！”

陆小璟的法语比我的好，大家听不懂，但能看出她的表情。

“想套我半辈子，没门！”

我一句话逗笑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带着亲人的重托，信心百倍地大步走上演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