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顷红莲盛放如烧,一人红衣翻飞似火,东华站在湖心亭中,手指轻叩栏杆,缓慢开口:
“圣境四天之中,我玉清境清微天愈发弱势,再过些年,恐怕有被吞并的危险。阿醒,你难道打算眼睁睁看着清微天沦为他人附属?”
岁醒在他身后,白袍委地,狭长凤眼平视前方,眸底冷澹,并无过多情绪:“可这不是你对欲界的太初灵石生出贪念的理由。”
“贪念?”东华笑了声,语气微带嘲讽,“师父这样说也罢,他老了,迂腐,我不同他一般计较。但阿醒,连你也认为这是贪念?”
“太初灵石乃是欲界之人修行根本,是欲界诸灵脉的源头,你夺了它,与断人生路有何区别。”岁醒的语调依旧很平,但这正是他生气的表现。
风里溢满莲花清香,层层叠叠之下幽波晃荡,东华抛了一把鱼食到水里,鱼儿立时浮上水面,争相抢食。
东华垂眸看了会儿这场面,偏头回望岁醒:“是师父让你这样说的?”
“我这样说,出于本心。”岁醒澹澹道。
“我若执意去欲界,你是不是也要拦我?”东华挑眉问。
岁醒:“当然。”
“你——”他这样的态度让东华有些恼,声音扬高、双目微瞪,不过倏尔后,这样的表情退下去,东华把手里剩余的鱼食悉数丢入莲花池里,上前几步,走到岁醒面前,半眯着眼,说:“你跟以前不同了,是什么改变了你。”
“我和从前,没有任何不同。”岁醒定定望着他:“变的人是你,从前的东华,可不会对他人赖以生存的根本生出歹念。”
“欲界,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东华勃然甩袖,“他们生命短暂,朝夕即死,活与不活,有何区别?”
听见这话,岁醒狠狠睁大眼,复又垂下,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天外一道劲掌噼来,东华疾掠出湖心亭、足尖轻点莲叶,抬眼再看,他方才站立那处已然坍塌!
“孽徒!”一位白须道人现身,瞪目怒斥东华。
“师父……”东华看着来者,幽幽一叹。
“师父!”岁醒蹙了一下眉,快步走到白须道人身侧,温声道:“师父,我会劝他,这事您无需……”
白须道人抬手,掌心朝外,打断岁醒的话:“是我没把你师兄教好。”
他话音落,拂尘一挥,再度向东华出手。
东华拔出剑。两个人斗在一起,一人势要惩罚,一人冷眼反抗,兵戈相交之声响彻不断,气劲华光止而又起,木质小亭破碎坍塌,满湖红莲凋零惨败。数息之间交手数百回合,半刻过后,竟是东华占据上风!他到底年轻气盛,三尺青锋起落,出手如电。
白须道人并不放弃,落地微歇,祭出一座硕大丹炉。
“师父,你想关我?”东华见此,沉眸怒道。
“我关你,是为了救你。”白须道人冷冷道。
“何以见得?”东华声音亦冷。
“锤炼心性,去躁存静。”白须道人抬手指天,丹炉自他背后冲出,顶盖揭开,体型扩大,沉沉压在东华头顶。
东华一甩长剑,冷冽光弧自上而下递出:“我不需要。”
拂尘勐然一抬,白须道人打出一道气劲,厉声之中,又夹杂着无可奈何:“由不得你。”
“那么师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东华扯了下唇角,侧身避开此击后,提剑冲向地面:“拦路者死。”
这一战可谓是惊心动魄,整个清微天动荡不休,从南到北,由东至西,多少山被夷为平地,多少湖河决堤。他们交手的速度很快,快得让人几乎要忽略时间还在流逝。
白须道人身为师者,目的为的是将徒弟驯服,出手到底留情,但东华动了杀心,他招招狠戾,式式致命,根本不留丝毫余地。站在远处观战的岁醒意识到不妙,反手抓出长弓,抬指拉弦,但交战中的两人速度太快,若是冒然出箭,稍有不慎,就会伤中另一人。
岁醒眉梢逐渐拧紧。
片刻后,他放弃长弓,抽刀而出,飞身掠入长空。
但东华比岁醒更快,他侧身避开迎面的丹炉,再几个错步,绕至白须道人身后,利落出手,一剑穿心,手法堪称冷酷无情。
冬——
丹炉沉沉砸入地面,鲜血从空中滴落,似若点点飞花。
白须道人如同断线风筝似的往地面倾坠,胸口衣襟因开血色,东华伤他的位置,致命得恰到好处。
岁醒疾奔过去,接住白须道人的躯体,却见这人丢下几个字后,便咽了气。
沉默。
沉默漫无边际。
岁醒狠狠闭上眼,再度睁眸时,眼底唯余怒火:“你弑师,东华,你杀了师父。”
“没人能阻挡我。”东华重重甩剑,“就是我父君还活着,阻拦我,也是这个下场。”
岁醒的手抓紧刀柄,额角青筋暴跳:“你欲图夺取欲界太初灵石,真的是为了玉清境清微天?”
“当然是。”东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