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冯蕴轻笑,“看你表情,我还以为齐帝驾崩了呢。”“真是个薄情寡义的女子呢。”淳于焰嘴上谴责,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看得出来,冯蕴一点也不在意萧呈。那他在冯十二心里的地位,便是仅次于裴獗的……淳于焰瞥着她没什么表情的脸,语气变得真诚了不少。“有件事情,你心里要有数……”冯蕴看他一眼,“什么”淳于焰沉声,“你父母来并州。不出意外,你父冯敬廷将是此次和议的先遣官,腊月初一那天,会来鸣泉镇。”冯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话。淳于焰道:“今日我从并州离开的时候,你父私下里找到我。问我你的近况”冯蕴:“你怎么说”淳于焰勾唇浅笑,“我能怎么说我就差当场提亲了……”一看冯蕴挑高眉头,他这才止住玩笑,认真道:“看你父的模样,对你甚是关怀。我不好多言,只答应他,带话给你,腊月初一鸣泉镇相见。”冯蕴不语。淳于焰笑了下。“看来你并不想见他那要不要我帮你回绝了”冯蕴:“不必。”她没做亏心事,还怕见人吗淳于焰没有从她眼里找到一丝惆怅和痛苦,觉得十分新鲜,摇摇头。“你也真看得开。”冯蕴悠悠抿唇,一声都无。淳于焰似笑非笑地问:“你和裴妄之的婚礼,要是你阿父不肯承认,你当如何”冯蕴静静侧过头来,与他对视。“我和裴妄之的婚礼认不认真,全然在我,不在于冯敬廷。这个年代,女子婚嫁不问父母的多了去了,何况我是冯敬廷不要的女儿,早断绝了关系,他凭什么来干涉我”淳于焰让她噎住。因为冯蕴这话不算胡说八道。乱世底下,妻离子散、离乡背井,家破人亡,骨肉分离,几乎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惨剧发生,这样的大环境下,对女子的约束远比前朝宽松许多。私相授受就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者,不知凡几。但她不是寻常百姓。她出自许州冯氏啊。淳于焰看着她的果决,心下不由生出一丝佩服。这是除了对冯十二那方面的肖想以外,另一种不同的情绪。他严肃了几分。“你我合伙,有共同利益,无论何时,我站你一边。”冯蕴抬手朝他行礼,眉眼带笑。“有劳世子。”“举手之劳。”两人在鸣泉镇逗留了半日,尽兴而返。冯蕴发现淳于焰没有回他的庄子,而是跟她一道前往信州。一直到她的马车快到春酲院了,发现淳于焰仍然不慌不忙地跟在后面,这才有些纳闷,撩起帘子来问。“世子准备去哪里”淳于焰微笑,“回家。”冯蕴皱了下眉头,“世子住在何处”淳于焰抬下巴示意一下方向,淡淡地笑,“刚置了个院子,恰好就在春酲院隔壁,巧了不是”“是挺巧的。”冯蕴放下帘子,微微低哼。真是财大气粗,狡兔三窟。冯蕴进门的时候,碰到温行溯。他从萧榕那边过来,看上去行色匆匆,眉目不展。“大兄。”冯蕴朝他行礼,往他身后望一眼。“看萧榕去了”温行溯嗯声,定下脚步,回了个礼。冯蕴看着他的脸色,猜到萧榕定然又在他面前闹了一通,不由轻笑。这人啦,就是爱欺负对自己好的人。萧榕现在看到她这个“蛇蝎女子”,规矩得很,一句话都不敢乱说。在温行溯面前,却是委屈可怜诉苦三连招,用尽了小女儿的姿态。对温行溯这种谦谦君子来说,天然侠义怜惜弱小,可以说,招招都能打中他,让他无法不管她。“萧榕又哭了”她问。温行溯没有否认,叹口气。“萧榕是缺了些管教,但本质不坏……”“是不太坏。那又如何”冯蕴淡淡道:“好吃好喝地给到她,没刑讯没为难,就差替齐国娇养公主了,还要如何难不成要将她三炷清香供起来……”她语气听上去尖锐。可全然不是针对萧榕,反而像是对温行溯不满。温行溯听出那味了,语气柔和了些。“再有几日就和议了,她到时就会随萧三离开。”冯蕴余光瞥他,“大兄不舍得”“腰腰。”温行溯似乎吓了一跳,天青色锦袍衬出的那张俊脸,儒雅端方,略带一丝紧张。“当年我和子偁交好,常去竟陵王府走动。老竟陵王夫妇待我如同己出,今日他们的女儿落难,即使不是看在萧三的份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的……”他一口气说了很多,好像生怕冯蕴误会。不料冯蕴噗一声笑了。“逗你的。这样严肃做什么做贼心虚啊。”温行溯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无辜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是做贼心虚没有错。但不是为了萧榕。那夜在淳于焰的庄子里听他二人琴瑟和谐,对温行溯来说,无疑是一种极端的煎熬。在那天以前,他其实从未深思过对腰腰的情感,兄妹感情是最好的遮羞布,可以让他心平气和地出现在阿蕴面前,扮演那个君子端方的兄长,永远保持得体和恰当的风度……可当那带着颤意的娇滴滴呻吟若有若无地传入耳朵,他血液里的狂躁提醒了他,承认嫉妒,承认痛苦。他比任何人离腰腰都更近。又比任何人都要远……继兄的名分,是阻碍他们的城墙,也是他的枷锁……“怎么了阿兄生气啦”冯蕴吐了个舌头,带着十七岁少女才有的娇憨,拉了拉温行溯的衣袖,诚心致歉。“我没有考虑大兄感受,玩笑过分了。是我的错,阿兄勿恼。”温行溯垂着眸,看她羽睫轻扫,嫣然带笑。这样轻松活泼的阿蕴,他很久没有看到了。裴獗更看不到。这是独属于他的,单纯无邪的阿蕴。“没有。”他低头,手指轻轻顺一下冯蕴鬓角的碎发,“就算天塌下来,阿兄也不会生腰腰的气。”“那我可以生你的气吗”“当然,阿兄就是腰腰的出气筒。”看他说得煞有介事,冯蕴笑不下去了。想到温行溯上辈子为她所做的一切,想到他的惨死,冯蕴心里吃痛,握住他的手,双眼微红。“我不喜欢萧榕,但我明白阿兄的心意。你怜她无父无母,就像当初待我一样,这是阿兄的良善,我哪里会怪罪……”温行溯似乎一怔,“不一样。”冯蕴怎么会和萧榕一样呢他想解释,却没有来得及,只听院门有人低唤一声“将军”,平静的庭院里便似平地起了风波,空气都低压了起来。他二人齐齐侧目,只见裴獗站在斗拱檐下,默默无声地看着他们。温行溯缩回手,躬身行礼。“见过大将军。”其实他不用如此惊慌,兄妹握手怎么了冯蕴没有当回事,因为她是真的不心虚。“将军怎么来了”晌午的阳光照在裴獗雪亮的铠甲上,衬得他英武不凡,眉目也更显冷漠。“送解药。”三个字说得平静,简单又直接。温行溯听不出端倪,冯蕴却差点噎住。解药的意义,是只有他二人才懂的秘密。“咳!”冯蕴好不容易才掩饰好情绪,不让温行溯看出异样,然后嗔他一眼,福身道谢,温行溯便告辞离去了。他走得很快,衣袍飘动很是雅致。裴獗看一眼他的背影。没有如冯蕴料想的那样回屋,而是冷着脸掏出一个白瓷瓶,递到她的手上。“我还有事,先走了。”这个白瓷瓶上贴着玉户二字,她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冯蕴看他大步离去头也不回的样子,轻声而笑。就这样送解药的也太没有诚意了吧看来失了童子身让裴大将军很是介怀,情绪也不太稳定。又或是,那天晚上她当真把人给“欺负”狠了........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