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大义灭亲(1 / 1)

“你敢!”陈夫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冯蕴。“我是你母亲!”冯蕴勾起一侧唇角,对邢丙道:“押过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再说。”邢丙沉眉拱手,“喏。”一群梅令部曲手持钢刀,气势汹汹地冲上去,陈夫人在混乱中闪躲中,失声惊叫。“十二娘!”“冯十二娘,你疯了不成”“啊——”冯蕴转身,头也不回。重生后的她,不爱惯人毛病。她之所以允许陈氏带着人在村头耀武扬威这么久,没有派部曲和侍卫营的人前来,只让村卫出面,要的就是让陈夫人自暴其短。持械滋事,才能违反村规。违反村规,才能在这个热闹的所在,在所有人的目光里,理所当然地处罚。她什么都想好了,只有阿万令她颇为意外。伶牙利齿,倒是个厉害的。离开的时候,她朝阿万瞥去一眼。阿万早已缩到了人群后面,恨不得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娘子也没有听到她那些狗屁倒灶、伤风败俗的话……冯蕴笑了一下,坐上肩辇。如今的村东头已经不在过去的位置,至少往外延伸了三里地,这个村口所在,以前全是庄稼田地,现在往四处望去,全是房舍商铺……花溪村发展得太快了。所以,村口离长门的距离就远了。冯蕴懒,便坐了肩辇过来。肩辇悠悠晃晃地从围观的人群里经过,人群自动让到两侧,接着便有一部分人跟随过去……他们都想看看,冯十二娘要如何处罚她的继母。还有传说中的花溪村规,也让外乡人好奇。花溪村与别的村子最大的不同,在于村里人,是从五湖四海而来,不像邻近的几个村子,村里人大概就一个姓,最多不出三个姓,全是亲戚聚居……因此花溪村没有宗祠,也没有族群长辈,在这个迅速发展扩张的时期,靠的就是冯蕴立下的“二十条村规”,约束村人,保证了村子的正常秩序。三棵大槐树下,阿楼早已准备好了香烛祭桌,两侧则是排列整齐的持刀侍卫,一个个威风凛凛,面无表情。陈夫人做梦都没有想到,冯十二娘会如此胆大,全然不顾伦常,以女儿的身份对继母无礼……她被几个梅令部曲从村东头押着走来的时候,冯蕴已然四平八稳地坐在了大槐树下。风口上,凉风阵阵,寒意陡增。环儿特地端来火炉,替她取暖,小满又贴心地备了个手炉,塞在她袖子里,几个姬妾也是忙前忙后,管薇亲自抱来一件氅子,披在她的肩膀上,侍候得很是小意……那些来看热闹的外乡人,起初以为这是小妾对主母的巴结,后来听村子里的人说了原委,才知道她们不是雍怀王的小妾。然后错愕惊讶,目瞪口呆。冯十二娘成天让这么多美姬侍候,真是艳福不浅啊,这天下男子,有几个像她这般得意的冯蕴眼看着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黑眸里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平静地看着愤怒得满脸通红的陈夫人。“阿楼,将村规念一遍。”阿楼应诺,从冯蕴背后走出来,朗声背诵。陈夫人急眼了,挣扎着甩了甩肩膀,没办法逃开梅令部曲的钳制不说,还把绾好的发髻甩开了。长发披散下来,配上她声嘶力竭的吼声,看上去如同颠婆。“天理伦常,不可违背。冯十二娘,你是要逆天而行吗我是你母亲,天下哪有女儿处罚母亲的道理”四周响起嗡嗡的议论声。时人讲究五伦八德,百善孝为先。不以恶名,加诸父母。父母烦事,子女代劳。衣食供奉,温声细语。双亲怒责,不可埋怨。换而言之,父母就是子女的天,是子女越不过去的高山……虽然陈夫人是冯蕴的继母,但这世情,继父母与继子女最是稀松平常,没有区分……冯蕴做的事,简直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莫说是一个里正,就算是皇帝,也不敢如此。所以,陈夫人的话,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有好些人,怕冯蕴这么做会坏了名声,好言相劝,让她宽容继母……“就算陈夫人有什么不对,可她到底是你的母亲,不可违背人之大伦啊。”“里正娘子万万要三思。”冯蕴含笑沉默,等大家都说完了,这才扫向陈夫人那一双“你拿我就没办法”的眼睛,淡淡道:“且不说我与冯家早断了父女关系,就算我仍然认她是继母,也是要大义灭亲的……”好一个大义灭亲。陈夫人气恨得咬紧牙关。“你就是诚心报复……”冯蕴微笑,“你说说你都对我做了什么,让我有报复之心”陈夫人让她噎住,嘴唇嚅动两下,又拔高声音。“你想侵吞冯家产业!正如你方才所言,你与你父亲早已断去关系,你因何还霸占冯家的财产。”“呵。”冯蕴低低笑一声。“陈夫人原来是搞错了,怪不得如此气愤,如此鲁莽……”她看一眼围观的人群,漫不经心地道:“阿楼,拿我契书来。”陈夫人带来一份房契和地契来,她也有契书冯蕴看穿了众人看热闹的情绪,十分配合,表情到动静,无不轻松优雅,极富松弛感。“我的契书,是冯郡守弃城逃窜,将整个安渡郡和他的亲生女儿献给大将军以后,代职安渡郡守的贺君,亲自办理的。故而,我的庄子、田地、林地,荒山,店铺,不是从冯家手上得来的,是新朝廷按照新政,重新划分给我的……”“十二娘你说话要凭良心。”陈夫人方才吼闹一阵,嗓子都劈了,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还是用足力气,声嘶力竭地怒斥。“若不是有冯家家产在先,新朝廷凭什么划分这些财产给你先有因,再有果。在场诸位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不用我说,他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有你冯十二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冯蕴莞尔,“我是真糊涂。你一个南齐的郡守夫人,凭什么到大晋的土地上,要东西”陈夫人冷笑一声。“两国订立盟约后,互商互动,晋人在齐置业,齐人在晋买卖,司空见惯,朝廷亦是鼓励,才得如今的欣欣向荣。有民间财物纠纷时,官府认的是证物,是契书。怎么,你们朝廷允许的事,你却不允许”冯蕴看她眼里闪出的几丝得意,笑了一下。“是我误会了,陈夫人不是鲁莽行事。而是有备而来。看来是没少研读两国政令律法。”陈夫人哼声,“说破天去,冯家的产业,也应当归还冯家。你要肯承认自己是冯家人,我当娘的,也能为你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你要当真撇清关系,那就别怪我,分文不给了。”她点点头,“好。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这个问题的纠纷点在于,你的地契房契和我的地契房契,哪一个做准,对不对”陈夫人再次用力,甩开挟持的部曲。“这算什么纠纷我在前,你在后。我是真金白银买来的土地庄子,而你是分文未取的霸占。走到哪里去,都是这个理。”冯蕴轻轻一笑。“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再争论三天三夜,也说不清楚。这样吧,你主张财产,那你去衙门里告状,就说我霸占,看衙门要如何判断”在大晋的衙门当然是帮着她说话。陈夫人心里明镜似的,瞥着她低哼一声。“那我在齐国告状,你认吗”冯蕴笑了起来,“在哪里告状全凭你的心意。齐国朝廷要如何审理,也是你们的事。不过我认不认,就看我的心情了。”陈夫人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冯蕴突然敛住笑容,冷冷看着她,话锋一转。“财产是你我间的私人纠纷,既然你我双方各执一词,那便容后再议。眼前要处理的,是你陈夫人违反我花溪村规的事情。一码归一码……”她嗓子略略一拖。在陈夫人疑惑地目光里,突然沉喝。“来人,将陈夫人按到条凳上,笞五十。”“冯十二娘!”陈夫人见鬼似的瞪大双眼,看着冯蕴不徐不疾甚至带着笑容的表情,几乎快要疯掉了。“你不要乱来,就算我不是你的继母,还是齐国的郡守夫人,你一个晋国里正,因何能惩罚我”冯蕴道:“晋齐之间的事,以国法论。而花溪村的事,按村规办。”陈夫人嘶吼:“孝道呢,你的孝道呢。”冯蕴嘴一撇,“你就当我不孝吧动手!”两个部曲拖着陈夫人就要上条凳,陈夫人手足并用地挣扎,大喊大叫,那披头散发的样子,形若厉鬼。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大声喊着冯蕴的名字,没有求饶,全是诅咒和谩骂。冯蕴充耳不闻,就像没有听见一般。这点屈辱算得了什么比起她和冯莹母女俩上辈子施加到她和渠儿身上的,不过九牛一毛。“打。”一个字,平静无波。就好像打的是猪是狗是不值一提的人,而不是自己的继母……人群里的议论越发激烈,劝她息怒的声音,也更多了。那些从并州来的南齐侍卫,见状也坐不住了,齐齐呐喊起来。“我们夫人是齐国诰命之身,一个小小的晋国里正,岂有处罚之权仗势欺人,给你们拼了……”不得不说,这一群人还是热血汉子,很是忠心,大声嘶吼着,冲上来便要保护陈夫人。可到了长门的地盘,他们那点子武力,根本不值一提。大槐树周围,不时传来尖叫和劝阻。冯蕴面无表情地看着,拔高声音。“冯府侍卫,全是帮凶,以等同罪,各笞五十。”此言一出,激起了冯府守卫的怒火。“杀人不过头顶天。冯十二娘欺人太甚,杀!”眼看就要血溅当场,村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端太后懿旨到——”........0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