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导演，张婧初无论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出错，更怕被剧组的其他人瞧不起。
这大概是所有职场新人的通病。
刚入职的时候，真可谓如履薄冰，就连喘气都不敢太用力，跟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细声细语，一米八多的大个子，都能在第一天修炼出夹子音，开口必称“您”，结束对话的时候，也是以“谢谢”收尾。
可真的在这一行做得久了，老板的假发片都敢随手揪下来，然后嘲笑对方脑袋没毛。
张婧初现在就属于还没适应的阶段，跟场记说话，都恨不能在后面加上一个“老师”的后缀，来突显自己的谦虚。
“就不能在多待几天吗？”
《孔雀》重新开机后的第三天，张楚也要离开了。
要是再不走的话，华纳的执行总裁欧文.特纳都能打个飞的，从洛杉矶杀过来，上手掏他。
原本定在7月下旬开机的《八角笼》，如今都已经拖到了7月底。
张楚一再更改赴美的时间，到现在终于还是拖不下去了。
“不去不行了！”
张楚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轻轻的揉捏着张婧初的肩膀。
张婧初也知道，张楚和华纳合作的那部戏，早就应该开机了，之所以留到现在，完全是为了她。
可知道归知道，张婧初还是不愿意张楚离开，至少不愿意他现在就离开。
作为新人导演，张婧初的心里实在是没底，有张楚在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她也感觉有人可以依靠。
但是……
张婧初没说话，又往张楚的话里挤了挤。
“还是找个执行导演吧，要是你找不到合适的，就给王景华打电话，她认识的人多！”
张婧初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张楚另一只手上的烟。
“快点抽！”
快点……抽？
呵呵！
张楚笑了，抬手将香烟捻灭，扯过被子，再度翻身压了过去。
转天一大早，张婧初出发前往片场的时候，张楚也带着小马离开酒店，去了机场。
“看看，看看。”
小马一脸无奈的看着张楚，手机铃声正响个不停，又是美国那边打过来的。
“挂断！”
张楚刚说完，小马就非常听劝的挂断了电话，可没一会儿，铃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王景华！
张楚也有些无奈了，对着小马招了招手，接过手机。
“喂！华姐！”
“你在哪？”
王景华真的是要被烦死了，每天和大小王斗气，就已经让她很费脑细胞了，结果张楚还是个不省心的。
“还在安阳，已经到机场了！”
听到张楚说还在安阳的时候，王景华都要忍不住骂街了，可听到后半句，火气立刻消了一半。
“你现在是要出发去美国了？”
“对！要不我先回京城！”
“少跟我贫！”
王景华最终还是没忍住，但立刻就压低了声音，生怕惹了这位爷不高兴，真的飞回京城再跟她唠唠嗑。
“听话，乖乖的去美国，咱把钱给赚了！”
听到王景华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张楚也忍不住笑了。
“好，好，我老老实实的去赚钱，这总行了吧！”
王景华说的也没错，张楚这次去美国就是为了赚钱，1000万美元的片酬，还有3%的全球票房分成。
程龙之后，张楚是第二个能在好莱坞制作拿到分成的中国演员。
这件事早在去年，王景华和华纳签订协议之后，就已经对国内的媒体公布过了。
当时还曾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人欢欣鼓舞，觉得这是中国电影人开始被好莱坞认可的标志，也有人酸溜溜的表示，张楚德不配位。
真够扯淡的！
老子赚钱，还需要别人说三道四的。
“快过安检了，华姐，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
我说了，你是能听咋滴？
王景华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懂的人都懂。
除了那些之外，其他的……
王景华管不了，也根本不想管。
比如女人，张楚这个花花公子还是很有底线的，再说了，这次的女主角是张紫怡。
有这个女人看着，王景华很放心。
通过安检，顺利登机。
或许是身体真的开始逐渐适应了，张楚这次的反应倒是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虽然期间也往卫生间跑了几趟，并且在下飞机的时候，蔫儿的像条死狗一样，可总算是好得多了。
“什么时候来的？”
坐在车上，张楚还是觉得胃里一阵阵的翻腾，只是好了点儿，想要彻底摆脱晕机的毛病，依旧任重而道远。
开车的是张紫怡，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拿了美国的驾照。
“过来大概有一个星期了，你怎么这么慢？我还以为你早就过来了呢！”
张紫怡说完，见张楚没说话，也差不多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心里隐隐有些泛酸。
“我要是有事，你肯为我留在一个地方吗？”
“那要看是什么事！”
张楚有气无力的说道。
哼！
张紫怡对这个答案非常不满意，如果真的在乎，还会问是什么事吗？
肯定要无条件才能突显诚意。
小马坐在后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还在默默的念着：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真是心累啊！
跟着这么一个主子太累了！
车到了酒店，张楚摇摇晃晃的下车，摇摇晃晃的进门，摇摇晃晃的乘坐电梯上楼，现在的状态，不睡上十几个小时，根本别想缓过来。
“房间我给你开好了，快去歇歇吧！”
张紫怡把房卡拍在小马的手上，很自然的接过行李箱，追着张楚走了。
呵呵！
小马看着手上的房卡，不禁哑然失笑。
这还真是都不背着人了啊！
与此同时，《孔雀》剧组下榻的酒店，张婧初正坐在床上，手里捏着手机，眼神之中满是挣扎。
到底打？还是不打？
张楚离开的第一天，本来就对做导演没什么信心的张婧初，这下彻底慌了，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结果能用的镜头居然没几个。
要是照着这个进度，恐怕拍到她80岁生日，这部戏也拍不完。
顺便还能改个名字。
别叫孔雀了，应该叫一个爱做梦女孩儿的平淡人生。
本来还偷偷藏着点儿想要证明自己的小心思，这下也彻底熄了。
咋整？
求助呗！
可是找谁呢？
张婧初虽然拍过不少戏，但是，合作过的导演当中，还真就挑不出一个合适的。
不说别的，让人家给她打下手？
凭啥啊！？
找王景华求助，这条路倒是可行，但张婧初又不想。
思来想去的，她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两声提示音过后，电话被接通。
“喂！”
是汤维的声音。
“在干嘛？”
“剪片子！”
汤维的回答言简意赅，她的毕业作品已经完成了，一部25分钟的短片，却倾注了她不少心血，更是将这两年拍平面广告赚来的钱花了个精光。
虽然拍完了，可是汤维也没钱了，连给片子做渲染的钱都拿不出来。
到时候这么交上去也行，也偏偏汤维是个完美主义者。
当然，感情除外，她强迫自己做出了妥协。
但是在其他方面，谁也别想她凑合。
按照汤维的想法，现在没钱最后期没关系，等以后赚了钱再弄也行。
反正开学之后，她才上大四，还有的是时间呢。
正在外面租的剪辑室里忙活着，突然接到张婧初的电话，汤维还有些意外。
她们平时更多的是靠着短信联系，很少打电话。
“有事？他……还在你那边？”
张楚去找张婧初的当天，汤维就收到了短信。
“今天刚走。”
“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不是，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
汤维蹙眉，《孔雀》重新开机的事，媒体有过报道。
毕竟这部作品的上一任导演在业内很有名，现在换成了张婧初，顾常伟在得到消息之后，曾大发雷霆，对着媒体记者口吐芬芳。
说张婧初就是个白眼狼，眼睁睁的看着剧组陷入困境却一言不发，等到剧组解散之后，立刻买下了剧本的版权，还拉来了投资，自己做导演拍这部戏。
简直就是……
采访并没有结束，顾常伟接到了好几个电话之后，口风一转，对张婧初和《孔雀》剧组表示了祝福。
谁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张楚？
应该不是，他虽然在圈子里的咖位大，但还不至于让顾常伟有所顾忌，那么就只能是王景华了。
这女人的能量才真叫大呢！
将华艺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可大小王都拿她没辙。
背靠着京圈，和博纳的关系也非常好，中影集团那边的韩三爷都给她面子。
给顾常伟打个招呼，让他闭嘴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能帮什么忙？怎么？后悔啦，让我帮忙将张楚让给你？”
张婧初本来挺烦的，听到这话也不禁笑了。
“是啊！让你把张楚让给我，你肯吗？”
“做梦吧！你要是说这个，我就挂了啊！”
“别！”
张婧初连忙说道。
“我找你真的有事，我现在……”
“你现在的情况我了解，顾常伟骂了一半，现在圈子里，你可是名人啊！”
这话带着点儿刺，张婧初听得出来。
也正是因为此前顾常伟那半番话，让张婧初的压力非常大，现在圈子里很多人都在盯着她呢。
虽然顾常伟被人给压住了，但是，想要封住所有人的嘴，哪有那么容易。
这件事上，张婧初问心无愧。
可别人不是这么想的，一旦《孔雀》这部戏太过失败的话，她以后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立足了。
“你既然知道，我就不兜圈子了，我想让你帮忙，来剧组做执行导演，你愿不愿意帮我？”
呵！
汤维冷笑：“张婧初，你怎么想的啊？让我去给你做执行导演，你知不知道咱们是什么关系，情敌啊！我没那么大度，更不是圣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看你笑话，让我帮你，想都别想！”
该怎么选，根本就不用考虑。
帮张婧初的忙，怎么可能啊！
不落井下石就已经非常有涵养了。
“怎么不说话了？喂！不会是哭了吧！张婧初，你没这么脆弱吧！”
“你才哭了呢！”
张婧初哪肯在汤维跟前示弱。
“别以为我说让你帮忙，你就真以为我是在求你，汤维，你接下来应该考虑实习的问题了吧？我是在给你机会！”
“我不要！”
汤维想都没想，便开口拒绝。
“好！你不要，我就找别人呗，你们专业现在等着找实习机会的人挺多的吧？我还怕找不到人，就是……可惜了，本来这么好的机会，我还打算便宜自己人的！”
“你少跟我使这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激将法，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你啊！愿意找谁去找谁，我……”
说到这里，汤维的语气也不像刚刚那么坚决了。
因为之前顾常伟接受记者采访的事，汤维去找了《孔雀》的原版。
不得不说，这种故事真的是文艺青年的最爱。
在知道张婧初现在是这部电影的导演时，汤维心里酸的要命，第一次对自己过分要强，不肯接受张楚的帮助产生了动摇。
“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挂了啊！我可挂电话了啊！”
“你……”
汤维知道，张婧初是在故意吊着她呢。
可心动是装不下去了。
“有钱吗？”
呵呵！
张婧初忍着笑：“有啊！执行导演的片酬是20万，周期半年，包吃包住包路费，到底来不来，给句痛快话啊！靓女！”
没个正经！
“把旅费给我汇过来，我现在没钱了，我……跟老师请假，下个星期过去！”
成了！
张婧初偷偷挥了下拳头，语气还是很平淡。
“行！不过下周一我就要见到你，现在剧组缺人，进度很慢。”
“知道了！”
说完，汤维就挂断了电话，然后飞快的编辑了一条短信，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发了过去。
张婧初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汤维的心情越发烦躁。
这次……就让你得意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