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看着,她会是本王的。”低沉的声音在墓室中落下。
墓室不大,将受伤昏迷的人都扶出去,大部分人就都在外头守着。
只有马大夫、四个侍卫跟随端王一起进内。
褚时钰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在那具新棺上…
“开棺吗?”侍卫问。
“等等…”
恐慌之感萦绕,他感觉还是难以承受,再看见这被以为是她的碎尸…
在心里做了半晌的准备都不够。
“里面不是如思!这不是她!”于是他念出了声…
又调息许久…
“开棺!”
侍卫们开始撬动棺钉。
七枚棺钉很快起开…
然而在侍卫们掀开棺材板时,褚时钰闭上了眼睛…
“你验的时候…说给本王听…”这话是对马大夫说的。
闭着眼睛,但还有其他观感,过去许多天,里面的碎肉已经腐烂,发出恶臭…
“不是她,不是她,不是她…”他不停小声念叨着。
声音虽小,但小小的墓室里谁都能听见,不过这里都是端王的下属,没人会有不敬神色…
“颅骨只有残缺的碎块…这不正常,人的颅骨是很坚硬的,黑熊力量再强,也难以将头颅打这么碎,更何况这里还有许多肉,不太可能专啃硬骨头。”
马大夫一边验一边给出具体猜测,王爷这心结得早些化开,不然万一以后领军作战时被影响就糟了。
闻言,褚时钰尽量排开情绪去思考…很可能是她找不到合适的颅骨代替,只能这样…
“盆骨、指骨、脚骨也是残缺很多,都辨别不出是否是人的…”
这事褚时钰不想传出去,所以没有找来专业的仵作,马大夫随他上过前线,对人体比一般大夫了解,但也没有专门解剖过人尸,所以很快开始犯难…
“其他骨肉,看起来像那么回事…就是有些古怪的样子…太稀碎了,都找不出完整的部位。”
褚时钰却已经完全心安下来,哪有那么巧合,黑熊刚好把能区分是否为人的骨头都啃了?而且这么七零八落的,估计就是为了不好辨别。
这回他终于有了足够底气,睁开双眼…
一大捧沾满污秽的长发,还是让他瞬间全身紧绷!
但为了克服这个噩梦,褚时钰却是紧盯着那捧头发,自言自语道:“头发这种东西哪都能弄到。”
四周的人自然知道,王爷不是跟他们说话。
褚时钰渐渐把自己安抚好了,确认自己能以平常心看待那捧长发后,转眼去看其他的残骸…
果然如马大夫所说,那些人类特征明显的骨头都是缺失的。
观察着这些似是而非的碎块,他缓缓调整了心态…
突然,瞳孔又是一缩!有几块骨肉残留有皮肤,白而细腻…像极了女子肌肤…
“那几块皮肤…是人的吗?”褚时钰屏息直问,他必须将这边所有的疑虑打消!
马大夫当即用手中竹夹翻看那几块骨肉,随即猜测说:“在下觉得比起人的皮肤,更像褪干净毛的羊皮。”
心中的阴影终于消散殆净。
“王爷,这些要清出去吗?”有侍卫满心别扭,一堆动物尸骨装人尸,总感觉怪怪的。
“不必,棺封上。”
褚时钰戏虐笑着,往外走时又拍了下旧棺说:“就让这堆她拼凑出的东西陪你吧。”
…
四周都是人烟稀少的青山。
平日里幽静雅致的和光书院,总是在山腰上悠然自得着。
可今日一早,几万兵马气势汹汹而来,突兀搅扰了这里如诗如画的意境。
书院出来人询问过,知道这些兵将只是包围限制出入,不会上山打杀…但如此大阵仗也依然让书院中许多先生、学子感到惶惶不安,都无法进行正常授课学习。
褚时钰在山脚下了马,缓步踏上蜿蜒向上的石阶,他暗自预演待会儿要说的话。
兵马围山之态是不得已而为,但不能这样下去,得想办法改变他们现在针锋相对的状态…先让她回东山村吧,背后再一步步改善留给她的印象。
“王爷,不必这么多人进去吧?”
孙知照看了眼身后几百个身强体壮的侍卫,以这种态势出现,王爷说不是问罪?是要道歉?
“她大约会躲着,得先把人找出来,再让他们出去。”
褚时钰也有些为难,若是她藏着不肯出现,总得找出来才能相商…
转过石阶,便可清晰看见和光书院映在午后的阳光下,此时院门大开着,门外的石阶上站着一老一少的文人,脊背挺直如松竹般矗立。
“草民岳千章携犬子岳子谦,见过端王。”老者稍前一步,两人躬身行礼,动作规矩一丝不苟。
“你们应当知道,本王为何而来。”
褚时钰对和光书院没什么责怪,甚至有些庆幸,有个和光书院能收留她。他可不觉得,柳如思没地方去就不会跑,若是跑到荒郊野外躲着,也许真会出什么意外…
“草民知晓,但恐怕殿下不能所愿。”
岳千章抬头,满头白发在阳光下映照,沟壑纵横的脸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另一边的脸与之相似但年轻,五官端正而俊逸,只是有点点疤痕破坏了完美,让人不由得心生遗憾之感。
“搜。”
褚时钰径自扬头,示意身后侍卫直接进去搜寻。
岳姓父子当即都横眉冷对,作出阻拦动作!岳子谦直言斥责道:“端王殿下怎可如此蛮横无理?!”
“不可伤人。”
褚时钰兀自交待,侍卫们便都以恭敬的姿态,把父子两都拉开,接着鱼贯而入!
他懒得费心思与两父子争辩,他的所为本身不占理,而岳千章是能言善辩的文人,顽固也是闻名的。
岳家是传承近千年的大世家,祖上有武将名垂青史,在前朝势大的数十年岳家隐而避世,前朝衰落之际人才辈出,辅佐中原本族势力对抗前朝,在大夏立朝后便自发效忠。
而岳千章在岳家主宗三族之中,他们这脉偏文,岳千章已故的父亲便是大夏太祖开国时的丞相。
岳千章亦有可位列公卿之才,却紧咬着立储一事不放,皇帝恼他也惜才,所以留着他做三品御史,但岳千章冥顽不灵,成了先皇后手中的枪头,竟然在大殿上撞柱相逼,幸而被御前侍卫拦下。
但皇帝又怎是会受人威胁而退让的人,干脆下了狠手,给他捏了个卖官鬻爵的罪名,逼得岳千章寒心,请辞归隐。
“王爷…找到了…”
刚进去的侍卫,又有人匆匆出来汇报。
褚时钰一愣,往院门内看去…
只见院门正对的石雕影壁后,走出一身素白的女子,她步态缓慢而沉重…
但褚时钰还未来得及欣喜,就感觉有长钉自双眼刺入心头!
她的头发!自耳后齐根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