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黄色酒液在空中倒映着万家灯火，</P>
她向何离递过一碗酒，看着何离的笑容尤为灿烂：</P>
“就像歌一样，你在我在，歌的主旋律就在，我们的故事就在。”</P>
“...”</P>
灯下玉容，酒中倒影，眼中佳人，</P>
何离一时间有些愣神。</P>
“嘻嘻，都这么久了，还看不够啊，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P>
灯下少女娇笑着说道。</P>
以后...</P>
仅仅是一瞬，何离便回过神来，</P>
他接过碗，晕黄酒液在灯下摇晃着，</P>
“干杯，”</P>
他道。</P>
...</P>
归终虽有着魔神之躯，但她的酒量实际上并不是很好，</P>
以往，经常便是喝的半坛不到，便开始大着舌头说胡话了，</P>
随后还要自己为她擦手擦脚，结婚后还要帮她擦身体换衣服...</P>
她在他面前总是展现出最大的粘人程度——</P>
像个小孩子。</P>
而现在，这个小孩子，却一碗一碗的将那不知酿了多久、多少度数的酒喝下肚，</P>
“来，相公，再喝一碗，”</P>
梨花精双手捧着碗，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将她的脸彻底染红，灯光作用下，她的眼睛一轮一轮冒着圈圈，</P>
而在她周围，是空空荡荡的几个酒坛——她怎么喝了这么多，</P>
何离看着她，眉头渐皱，</P>
终于，</P>
啪——</P>
他将酒碗按在桌上，琥珀色酒液溅在桌上，泛起一阵阵酒气，</P>
他站起身朝归终伸出手：</P>
“别喝了，来媳妇，我们洗澡去，洗完了睡觉，你不能再喝了。”</P>
啪——</P>
他伸出的手掌一下被拍开了，</P>
归终扬起已经通红的脸蛋，微微睁开迷得看不清的眸子，</P>
喝醉的她尤为倔强：</P>
“不，”</P>
她甩着头，用着带有醉意却仍旧清晰的语调，</P>
她声音提高了几分：</P>
“我不睡，我睡了你走了怎么办？”</P>
如同定身术，何离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P>
他喉咙咕哝了两下，挤出两个字：</P>
“什么？”</P>
“我说——”</P>
归终啪地一声摇摇晃晃站起来，</P>
她的声音再次拔高几分，</P>
“我睡了，你偷偷走掉怎么办？”</P>
如同那千年前的歌尘，千年前的留云，千年前的‘换心’，再一次抛下我们。</P>
若那坛千年美酒，归终似乎也拔掉了自己的酒盖，</P>
泛出来的，是那积压许久的情绪，</P>
一句话后，她的语言愈发激烈，整个娇小身躯都扑在了何离怀里，</P>
“你偷偷走掉怎么办，你总是这样，歌尘是，留云也是，千年之前也是...</P>
你总是一个人偷偷做些事情，然后毫无预兆地走掉...”</P>
与说出口的话语一样，归终也在他怀里不断挣扎着，或是拼命抱着他，或是抽出手捶他，亦或是死死拽住他的衣角，</P>
“我早就感觉出来了，歌尘是，留云也是，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你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你甚至连钟璃姐都瞒不过！”</P>
何离从未见过梨花精如此模样，那般柔顺那般恬淡的归终会展现出如此...</P>
她像只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的小狮子。</P>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他轻轻抚着怀里颤抖的人儿，摸着她的灰白色长发，</P>
感受着她的颤抖，他的心好似也在颤抖，</P>
可他能说什么呢，</P>
到头来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重复：</P>
“对不起，对不起...”</P>
他能说什么呢，</P>
只能是一声又一声地道歉了。</P>
“既然你觉得对不起我们，你就应该装醉啊...”</P>
梨花精趴在他怀里，呜咽的声音渐渐变的轻柔：</P>
“我拿了那么多酒，一碗又一碗地灌你，可你怎么就是不醉呢...”</P>
她抬起头，睁着已经有些红肿的眼睛，凄美的月光洒在床头：</P>
“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们，可你却怎么也喝不醉呢？”</P>
不说醉，就算何离只有一丁点脸红，一丁点微醺，</P>
归终都能拉着他熄灯睡觉，然后明天醒来又是新的一天。</P>
可他没有...或者说...这个台阶，他并没有顺势而下，</P>
他若想，他既能一杯就倒，亦能千杯不醉，</P>
这既是台阶，亦是选择，</P>
“你还是选择了后者...”</P>
归终似乎没了力气，在最后的挣扎中精疲力竭地伴随着酒劲沉沉睡去，</P>
灯光熄灭，清冷惨白的月光洒在屋内，轻轻拢着灰白发少女，如同一枚飘落的梨花瓣，</P>
他轻轻将少女平放在床上，俯下身吻去少女脸上残留的泪痕，</P>
“对不起，”</P>
他咬着牙齿，声音从齿缝中挤出，</P>
可他又怎能留下来呢，那件积压在心间千年的事情都还没解决，他又如何能留下，</P>
他原地沉默了一会，正欲起身，却发现少女仍死死抱着他手臂，</P>
她眉头紧皱着，何离每用力一分，她的眉头便皱紧一分，</P>
“别...走...”</P>
少女的梦话仍略带呜咽。</P>
那呜咽的话语如同一把钝刀刺进他的心口...</P>
“...”</P>
何离重新坐回去，伸出手轻抚着少女的眉毛。</P>
可我没有选择...</P>
随着他的动作，归终表情终于平淡了些，原本紊乱的呼吸也平稳下来，</P>
“呜呜——”</P>
少女蠕动着嘴唇，似乎在说些什么，</P>
什么？</P>
何离低下头侧过耳朵，想要听的更清楚些。</P>
“唱...歌...”</P>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P>
他沉默片刻，点头道：</P>
“好。”</P>
...</P>
没有乐器，没有伴奏，甚至听众也没有，</P>
有的，只有秋风与月光，还有眼前人，</P>
亦如千年前的那一晚——</P>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P>
和会流泪的眼睛，</P>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P>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P>
...</P>
不要哭我最亲爱的人、我最好的玩伴，</P>
时空是个圆圈，</P>
直行或是转弯，</P>
我们最终都会相见，</P>
在城池的某个拐角处，</P>
在夕阳西下时，</P>
在万家灯火旁，某一扇窗纱里，</P>
人们失忆着相遇...</P>
...</P>
“这是我的承诺，相信我，我真的从未想过抛下你们。”</P>
歌声歇止，他柔声道，</P>
轻轻抽出手，一步步走出卧室，</P>
在带上门的前一刻，</P>
他突然回头，看向床上似是熟睡着的人儿，</P>
“晚安，”</P>
他说道。</P>
伴随着门闭拢，在何离看不见的地方，一缕月光从床头人儿的眼角划过，</P>
似乎是咬着被子细若蚊蝇的声音：</P>
“我...相信。”</P>
————</P>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