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P>
“肖大足兄长。”</P>
“难怪之前我总觉得那人很面熟。”白墨又问，“他为什么拽着他不放？”</P>
银楚宸：“承情。”</P>
“.…….”白墨狐疑的目光落在银楚宸眼中，只一眼，便慌忙避开了，他心中慢慢有个越来越明晰的疑问，这个人越来越不像序临，反而更像另一个人。</P>
银楚宸并未查出白墨的异样，不动神色道：“他手臂伤痕为妖虱所伤，若是普通人便会当场毙命，御峰峡中你所见一幕为蚀心，便是他舍去凡心之时……想必经历了蚀心之痛。”</P>
“蚀心？他看上去无牵无挂，有什么事是他最…….”白墨沉吟，又突然惊异道，“那人？”</P>
此时肖大足兄长又狠狠地踹了乞丐几脚，甚至有两脚踹在那乞丐的脸上，却依旧挣脱不得。</P>
本来身材魁梧，却碍于周边有许多争前恐后追打乞丐的人，将他的半个身子堵得动弹不得，怒骂道：“该死的杂种……放手。”</P>
有人拽、有人拖、有人撕扯…..</P>
直到那大汉右脚失力，朝前单脚跳了好几步后，众人才纷纷从那乞丐四周退开。</P>
霎时间，天地一片寂静，刚刚义愤填膺的人群，再没有露出吃人的嘴脸，也没人露出撕人的獠牙，似乎先前被恶魔附体，此刻恶魔离开了，众人纷纷一副无辜的神情盯着地上之人。</P>
躺在血泊的乞丐松开了那壮汉的手，另一只也松开了，只见他手掌翻转朝上，掌心端端躺着一枚不起眼的虎眼石。</P>
乞丐浑身污垢，都染了血渍，唯独这只手很白净，以至于那枚虎眼石在那白净的掌心熠熠生辉，很是好看。</P>
这东西并不稀罕，狩猎家中大抵都会有这么一两枚，可是当那大汉站定，目光落在那虎眼石上时，神色愕然，嘴角抽搐着跪倒在地。</P>
“兄弟…….”</P>
肖大足兄长，突然变成了卑躬屈膝的软汉，跪到那乞丐身旁，颤颤巍巍将那枚不染半点污渍的虎眼石捧在手里。</P>
周边围着的众人，有人认得这东西，低语道：“这不是肖大足的护身符么……我认识，那是一对子母石，一枚在肖大足手中，一枚在肖大强那。”</P>
“这东西一般猎人都有，也没什么区别…..”</P>
“也不全然相同，你瞧那肖大强的神情，定是他兄弟之物错不了。”</P>
“只不过……那乞丐怎么会拿着肖大足护身符？”</P>
白墨耳力惊人，侧首对银楚宸问道：“他拿着护身符很奇怪吗？怎么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P>
“虎眼石本身在谁手中并不奇怪，但被猎人视为护身符的虎眼石，会随身携带，非死绝不擅自离身，”银楚宸顿了下，“……如若本人遭遇不测，虎眼石才会传回至此人至亲或者……挚爱之人手中。”</P>
“……原来如此……”突然反应不对，愕然声道，“挚爱？”</P>
银楚宸道：“…….至亲”</P>
“不对，挚爱。”</P>
银楚宸冷冷侧目瞧着前惊得如兔子般瞪大了双眼的白墨，不知眼前这人在想什么。</P>
这显然是肖大足想要将虎眼石交于他兄长，为何此人却非说是挚爱？</P>
白墨却想的是，肖大足与那乞丐绝对不是至亲，那还能是什么。</P>
只不过怎么也没想过会有人爱上这被世人唾弃的“霉神”，会将别人唾弃厌恶的乞丐视为此生挚爱。</P>
“你很排斥这种事情……”白墨突然想到什么，看向身边人，小心翼翼问了句，并认真看着对方眼睛，目光之中生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异样神情，他究竟想知道对方会如何回答？</P>
银楚宸稠密睫羽闪动，脸上的神情虽无变化，可那双浅淡的眸中，还是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寒光，却不想落在白墨眼中却是赤裸的厌恶。</P>
不知怎地，他本是随口一问，却还是不小心闪了一下心脏，那种说不出的小失落，将他内心深处的隐秘抨击得摇摇欲坠。</P>
银楚宸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可知在破屋中肖大强为其弟寻仇时，却不忍下手是何故？”</P>
“何故？”白墨问，目光却落到乞丐身上，刻意回避他此刻眼中尚未褪去的失落神情，怕对方窥得一二，令他难堪。</P>
“因为肖大强瞧见乞丐手臂上的胎记，与肖大足手臂上几乎一模一样。”银楚宸声音平缓有条不紊讲完。</P>
白墨听得一头雾水，他回忆不起这些细枝末节，也不曾瞧见那肖大足手臂上有什么胎记。</P>
“你是说这人不是乞丐？是肖大足？”</P>
“他是乞丐，亦是肖大足。”</P>
白墨这才恍然大悟银楚宸为什么说是至亲了！</P>
不过，他不明白乞丐怎么就成了肖大足的！</P>
“他怎么是乞丐，又是……”</P>
而不再等白墨好奇下去，那四肢扭曲的乞丐居然在地上动了，可是好像一时又难以支撑起整个身子，几经挣扎又坍塌在地不动弹了。</P>
四周顿时寂静一片，一时间包括白墨，都被骇人一幕吓得，脸色苍白不能言语。</P>
原本沸腾的长街上，只有飘来的喧声，夹杂着四处炸起的犬吠声，诡谲得让人一时汗毛倒立。</P>
突然，只听得一声尖细柔糯的笑声，闭涩幽怨，众人环顾四下，面面相觑却不知笑声从何处来。</P>
这声音似是一个豆蔻少女一声哀泣，又似是低笑，只不过声色之中，像是杂糅了太多杂质，一时不辨究竟是哭是笑，是低吟是哭诉。</P>
有人尖叫道：“那乞丐……活了……”</P>
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那乞丐干瘪的腹部果真一上一下地起伏着，血泊慢慢凝固成黑红色血纱，在那起伏下又慢慢龟裂成血沙。</P>
笑声越来越大，自那蓬头遮蔽的嘴中争出，原本短促的低笑一时变成了尖笑长啸，与那最邪魅的怨鬼无异，宛如从地狱而来，向着在场所有人索命，那笑声癫狂至灭绝人性，让人绝望。</P>
离乞丐最近的肖大强一时跌坐在地，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双腿蹬地欲要逃离，却只是徒劳地在原地挣扎不去，语无伦次道：“兄弟……是大哥……我是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