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离国营饭店没多远，就隔着一条街，张大勇他们开车不到五分钟就到了。</P>
饭店里的人，看着一身制服的公安走进门，一个个害怕地不自觉站了起来，刚刚那个得了脸的女服务员，连忙上前问话，“各位领导，吃饭还是……”</P>
“去把你们负责人和大厨叫出来！”</P>
没等对方问完，张大勇已经冷脸打断她的话，服务员不敢多言，十分配合地将人叫了过来。</P>
张大勇这才垮着脸，眼神犀利地环视在场之人，“半个多小时前，有位姓沈的知青来这儿吃饭被打了，现在人家报了警，都跟我回去协助调查。”</P>
众人闻言，纷纷惊在当场，那大厨更是吓得哭天抢地，大喊冤枉，“公安同志冤枉啊！那小子欺负我妹，我才教训他的。</P>
再说我也没打人，就是推了他几下而已，就跟小孩儿闹着玩儿似的！”</P>
“对啊对啊！”</P>
服务员哭哭啼啼道，“那人冤枉我，说我不干净，我哥气不过才吓吓他，真没打人！”</P>
“哼！”</P>
张大勇不屑嗤声，“我都还没怎么说呢？你俩就上赶着狡辩，不是心虚是啥？带走！”</P>
他大手一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急得插不上嘴的负责人，声音冷了几分，“你也跟着走一趟吧！”</P>
话音落下，几名公安就一拥而上，将大喊冤枉地三人带出了饭店。张大勇这才转头询问几个正在吃饭的客人。</P>
“各位同志，请问之前，你们是否看到一个十六七岁，身穿白衬衣，背大包的男孩子在饭店里面被打？”</P>
“看见了看见了。”</P>
众人纷纷点头，随即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那大厨太过分了，举着菜刀在桌上啪啪砸，吓得那小同志直哆嗦！”</P>
男人愤恨表示，他也看不过去想帮忙，无奈人家有刀，他带着孩子不敢冒险。</P>
“对啊对啊！一直推那小孩，刚点的菜都给人家砸了，还泼人家一身油汤。”</P>
年纪稍长的大爷十分惋惜，这年头粮食和肉多金贵啊？全给那混蛋大厨毁了。</P>
“那女人更过分，还想让小同志娶她，我和孩子他爸坐旁边一桌都听到了。”</P>
穿着时髦的女人讽刺道，“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小同志看着比她还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P>
“可不是！”</P>
“旁人接嘴道，“还说她家条件怎么怎么好，Б@&＃%@……”</P>
张大勇听着众人的话，虽然觉有些跑偏，但与沈嘉楠口述的内容相差无几，便让他们跟着去警局配合调查。</P>
而此时，白云已被公安小李接到了警局，路上，她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沈嘉楠的遭遇，想到那么漂亮的孩子，被人打得跑到公安局去报警，就心疼得不行。</P>
等到了地儿，再看到满身污秽，双颊通红的少年，委屈巴巴地喊她姐姐，气愤更是到达顶点。</P>
她先安抚了对方几句，随即走出会议室，自掏腰包，请旁人帮沈嘉买身衣服过来换上，这才倒回屋内，坐在一旁安慰他。</P>
“别哭，你放心，那厨子和服务员敢欺负你，姐姐不会让他们好过的，我Б@￥@……”</P>
沈嘉楠感动不已，连连点头，一双漂亮的大眼，再次染上雾气，白云一看，更心疼了，嘴上骂得更凶，连套麻袋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P>
“……”</P>
一旁的公安小李，无奈又头疼，觉得这位大小姐，说话一点儿都不注意分寸场合。</P>
不过，话说回来，他对那两兄妹的行为作风，也是十分无语，现在管那么严，他们还上赶着撞枪口，真是头铁。</P>
滴————</P>
外面传来的喇叭声，瞬间将其思绪拉回，他连忙起身站到窗边去瞧，发现是张大勇他们出警回来了，便让两人先等着，自己则是出了会议室帮忙。</P>
事情很快调查清楚，那兄妹俩被吓几句，就什么都招了。服务员名叫杨小娟，今年20岁，因是家中幺女，格外得宠。</P>
他们家有五口人，上面两个哥哥，大厨是老大，姐弟三人，因着爹妈在粮站和纺织厂当着不大不小的官儿，日子过得滋润不说，还都混了份不错的工作。</P>
这让本就刁蛮的杨小娟，更加变本加厉，对周围的人都瞧不上眼，所以婚事一拖再拖。</P>
前阵儿，白云和沈嘉楠到饭店吃饭，她见两人穿得称展不说，出手还阔绰，加上沈嘉楠长得好，觉得对方跟画报上的明星似的，就动了凡心。</P>
回去就跟家里说起了这事儿，只是，她知道的信息量过少，加上没有本人照片，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因此，半个多月过去了，也没查到任何线索。</P>
杨小娟又气又恼，正当要放弃之时，沈嘉楠又再次出现，她心中无比激动，害怕机会再次流失，便顾不上礼义廉耻，去和对方说了那些话。却没想到，因此而引起沈嘉楠的反感，怼了她两句。</P>
不过话说回来，沈嘉楠已经够给她面子了，换做别的男人，都不知道要把她骂成啥样！？</P>
只不过，杨小娟不领情不说，还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把哥哥叫来撑腰，才有了后面的事。</P>
由此可见，两人平时没少横行霸道，而那负责人，肯定是知晓一二，却还装作无视，比之二人更加可恶。</P>
但因前面的事没人追究报案，他们也没法收集证据，就只能先紧着眼前的这桩案件处理。</P>
经调查，大厨言语侮辱，恐吓，推搡殴打沈嘉楠一事，情况属实，被公安干警要求当面致歉，并赔偿其被打砸的食物，以及服装损毁费，医药费，一共50元，另，送到农场劳动改造三月。</P>
至于工作，哼！就别想了，从他被带进公安局那一刻，国营饭店大厨的岗位，就已经不再属于他。</P>
杨小娟同样如此，她虽没动手，但此事却因她而起，这么爱惹是生非的员工，想也知道，国营饭店不可能再要。</P>
而且，当时那么多客人在场看着，现在，他们又被带到警局问话，心中对杨小娟肯定会有怨言，等事了出去，必定会大肆为其宣扬。</P>
如此，要不了多久，镇上的人就会知道，国营饭店服务员杨小娟，当众“选夫”不成，就携亲哥打骂对方，被抓进警局的事。</P>
到时候，她别说嫁人，只怕其父母和另外一个哥哥的工作，都会受到影响，不用想都能猜到，她将会面临怎样的责难。</P>
不过，这也怪不得别人，小孩做错事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更何况她还是成年人，根本不值得同情。</P>
很快，公安干警就通知其父母过来赔钱道歉，只是，两老来后，得知儿子要被劳改，还丢了工作，顿时气得发疯，在门口就撒起了泼。</P>
想仗着认识几个人，闹腾一番，让公安改判，结果，在看到闻讯出来的白云，得知沈嘉楠是她弟后，瞬间哑火。</P>
随即反手连扇了自家闺女几巴掌，乖乖交了钱，就将人给领走了，而他们的大厨儿子，则是被直接送到了临市的农场改造。</P>
沈嘉楠站在窗边，看着逐渐远去的警车，眼中的冷意，很快被感激之情淹没，他转身看向白云，略显愧疚道，“白云姐，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耽误您上班儿了。”</P>
“耽误啥呀耽误？”</P>
白云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既然你喊我姐，那咱就是一家人，你被人欺负，我要不来，那成啥人了？”</P>
少年闻言，笑弯了眉眼，“嗯！”</P>
随即快跑到会议桌前，将自己的大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个纸包递给对方，“白云姐，这个我顺手给您做的，小芬姐那也送了，您打开看看，喜不喜欢？”</P>
白云闻言，这才想起来，小李去接自己时，说他是因为进城给自己送东西，才遇上这糟心事儿。</P>
顿时心生愧疚，连忙依着对方要求，将纸包打开，瞬间就被里面的波西米亚连衣裙，绿色收口蝙蝠衫，以及米色水桶包吸引住了目光，“这，这也太好看了！”</P>
她爱不释手地来回抚摸着衣服的布料和藤编小包，偏头问沈嘉楠，“真是你做的？”</P>
“当然。”</P>
少年挺直腰板，骄傲地说，“我可是手艺人，这些难不倒我。”</P>
“你也太厉害了吧！？”</P>
白云惊讶看着他，“都是用那些布料做的？”</P>
说着，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将连衣裙拎起来，在身前来回比划着，沈嘉楠顿觉眼前一亮，朝她竖起大拇指，“白云姐，这裙子好适合你。”</P>
“真的吗？”</P>
“真的！”</P>
沈嘉楠点头回道，“这裙子叫波西米亚连衣裙，特点着重鲜艳的手工装饰，和粗犷厚重的面料。</P>
特别适合你这种气质出众，身材高挑又皮肤白皙的女性穿，有种浪漫不羁，自由且时尚的感觉。”</P>
白云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弯眉喜笑，“你这小嘴儿，在哪学的？可真会说话。”</P>
随即放下手中长裙，又将那件蝙蝠衫拿起来比划，“这衣服也好看，正好拿回去搭我那条浅棕色的缎面儿裙子。”</P>
“什么裙子啊？白云姐\/白同志。”</P>
“哇！好漂亮的衣服！”</P>
几道惊喜的嗓音，自门口响起，二人寻声望去，见是刚刚见过的四名女公安，沈嘉楠大眼滴溜一转，连忙扬声喊人，“几位姐姐好。”</P>
“你好，沈知青。”</P>
几人笑着点头应声，继而快步走进会议室，围到白云身边，一脸艳羡地看着她面前的衣服和包包。</P>
“小云姐，你是在哪儿买的呀？好好看！城里都没这些款式！”</P>
说话的是公安小林，她比白云小七八岁，跟对方是一个大院儿的，两人的父辈是上下级关系，所以从小就认识，关系也非常好。</P>
“你们过来没事吗？”</P>
“没事。”</P>
小林摇头解释，“这不听老张说，你认的知青弟弟被打了，就请假过来看看。”</P>
“那还行。”</P>
白云听她们不是擅离岗位，心里松了口气，继而笑着伸手指向一旁的沈嘉楠，一脸骄傲道，“这是嘉楠给我做的，外面可买不到，我……”</P>
她语气微顿，继而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身旁的几个女孩子，又看向一脸天真的沈嘉楠，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转手递给对方，“拿着，这是姐姐给你的辛苦费，别嫌少啊？”</P>
沈嘉楠闻言，连连摆手，眼中似有慌乱，“姐，这是我送你的，不要钱！”</P>
“说啥傻话呢？”</P>
白云不高兴地偏头看着他，“这些布料可都是你花钱买的，一尺都要不少钱呢？</P>
再说，你在乡下饭都吃不饱了，要是再让你倒贴，那我成什么人了？”</P>
“……”</P>
几位女公安面上不显，心里却有些无语，人家沈知青明明长得白白嫩嫩的，看着比她们这些城里人的气色还要好，你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P>
不过，大家倒是没反驳白云的话，毕竟，对方说得有理。尚不论这布料价格昂贵，就凭沈知青给她做的衣服和包，都是城里买不到的时髦款式，她就得付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