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坐在堂屋吃着简陋的早饭,一人一碗红薯稀饭,男人和女人都是一人一张饼子,孩子是两个人分一张,下饭菜是一碟腌萝卜和酱豆。
岁岁嗓子眼儿细,之前吃饼子噎到过,何秀英现在就将饼子放在稀饭里泡着,等软和了再喂给岁岁吃。
小家伙这样也吃得挺香,吃一口软哒哒的饼子就要娘给他夹一颗豆子吃,炒过的酱豆满口咸味,还带着股不算重的辛辣,最是下饭。
整张桌子上男人们沉默,女人们轻声细语地说话,就剩岁岁最欢快,奶声奶气地说话,觉得饭饭太好吃了。
其实岁岁很招人喜欢,模样好,性格乖,黏人又贴心,是村里每户人家的梦中情孙,可人不是见了好东西就一定喜欢,当自己手里的宝贝不如别人家的宝贝时,有的人心里只会生出嫉妒和怨恨。
二婶刘品兰就是这种人,当初岁岁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模样长得相当俊,算命的还说岁岁是福命,村里来看过岁岁的婶子叔叔无不对岁岁满口夸赞,刘品兰想到她儿子出生时的待遇心里就不平衡了,觉得她儿子一点儿不比岁岁差,模样长得黑黄,很是硬气,身板也结实,爬树掏鸟蛋、下河摸鱼虾,样样都比岁岁强。
可是她再怎么哄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岁岁是村里最受欢迎的小孩,因为这样的嫉妒之心,她才格外针对岁岁,但凡别人给岁岁什么好吃的,刘品兰总要仗着长辈身份拿去看看,然后转头就给了盛遂勇。
到了盛老太太面前,刘品兰还要踩一捧一,天天夸小勇多有男子气概,多念着奶奶,逮了鱼都给奶奶熬汤喝,轮到岁岁就故意插嘴说好东西咋不先给奶尝一尝,盛老太太嘴上说孩子自己吃就好,可久而久之,盛老太太心里也有了芥蒂,想着二房的孩子孝顺,大房的不孝顺。
饭桌上,刘品兰念着昨天麦乳精被抢的事情,又开始耍心眼子,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对盛遂禾几个耳提面命道:“那麦乳精是好东西,你们喝的时候也得念着爷奶年纪大了,给爷奶也送一碗过去,当个孝顺孩子。”
二叔盛忠文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笑眯眯道:“可别长大了把爷奶忘了。”
换做以往,盛忠远定然是觉得二弟和二弟媳妇有孝心,对此感恩戴德,但他转念一想,那二房的别说给爷奶喝了,连对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姐妹都吝啬小气,怎么二弟夫妻俩不管教管教自己的孩子,反而管起他家孩子来了。
刘品兰这话看着好心,实则明里暗里讽刺遂禾几个不孝顺,何秀英不好出言跟刘品兰辩论,不然就真坐实了不孝的名头。
果不其然,盛老头子没什么变化,盛老太太表情却不好看了,想着大房昨天从厨房拿了那么多瓷碗去泡麦乳精喝,竟然连分一碗都没分给他们这俩老人家。
果真是不孝顺的!
盛遂禾慢条斯理地咽下喇嗓子的饼,心想二婶也就这点小儿科的招数了。
二叔二婶会嘴上讨巧,她也会,会得很呢。
阴阳怪气第一式,反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