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对我的回应有些惊讶, 但随即他便表示了理解。无论如何, 我找寻了千年自己存在于世的意义,却从未有人问过我这些,如今我终于能够直截了当地说出:我是在为自己而活着,这种话了。
漂亮的话谁都会说, 不过是上唇与下唇相触后随意吐出的字眼,但现在却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得出的答案, 鹤坐在一旁没有插话,他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我明白他知晓了我的意愿, 这让我倍感熨帖。
而事实上, 鹤已经很久没有制造惊吓了,我的确是有些怀念, 我回忆起自己与他重逢时的场景,并且仍旧记忆犹新。我记得那日本丸的樱花, 还有我饮下的茶是什么味道,审神者叮嘱我可以休息一日, 我还见到了石切, 那是我同宗的大太刀——多么奇妙, 明明是不久以前的事情, 却仿佛已经过了百年。
如果按照那位石田所说, 审神者灵力尽失,还被本家驱逐,想必过得不是很好, 但所谓空间壁垒有多难破除我也无法断定,更别说寻找到回本丸的路。
也许是真的回不去了,那么以后我与审神者,还会有相见的机会吗?
“我们还会再见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何先生这样问道。我很愿意与他聊天,大抵是因为我觉得他可以看透一切,或许这样我与他交流时就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像是愚者的发言。
“也许会,也许不会。”何先生这样回答:“我与你相见是缘分,与你交谈也是缘分,而缘之一字,最是捉摸不定。”
以后是否能够相见,也是缘法使然了。
当我们再次告别的时候,踏出店门口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那位红衣女子,她站在何先生身边。何先生说过,那位女士是他最忠诚的伙伴,他们并不彼此相爱,却能相伴一生。
倒也算是令人艳羡的关系,大抵是更深层次的牵绊吧,我从那女人身上看到了似乎是‘同类’的气息,但却有些不同,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接下来去哪里?”鹤丸如此询问。
我便答:“当然是回家。”
而不管是本丸,还是暂时的落脚点,甚至只是出租屋,只要我们都在,那就是家吧。
英国伦敦,是个很有趣且混乱的城市,它繁花似锦却又藏污纳垢,在灯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藏着这座城市中最黑暗的东西。
这点我已有所体会。
受害的女人们,加害的男人们,毒品、械斗甚至是枪战,在这里都并不罕见,我们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如今换了这种环境,却也泰然自若,这大抵也是刀剑的本性在作祟吧。只是人类总是在互相伤害,让我颇觉不适。
听起来非常有趣,不是吗?我们从前呆在权贵手中,呆在博物馆里,然后时过境迁,发现即使换了一个环境,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没什么两样。毕竟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件事是不容争议的事实——刀剑是人类的造物。
我几乎未曾涉足战场,但同僚们大部分都曾经饮血,他们辗转各处,成为人类手中的凶器,而他们将屠刀对准的,也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这就是人类吧,骨子里藏着天生的征服欲与贪婪,这也是战争的开端。
回去后,我与鹤丸坐在沙发上分食一袋爆米花,放置了半天有些受潮,但味道还算不错,电视节目里播放的是警署发表的官方声明,宣布一场连环杀人案就此告破,想必过两天伦敦的各大媒体与报纸上都会刊登这个消息。
电视上的雷斯垂德警官看起来非常帅气,这我必须承认,当然他没有提起夏洛克的信息,这大抵就是所谓做好事不留名的高人作风?
我拒绝承认夏洛克是什么高人,他太烦了,真的。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吃掉了一大袋爆米花。
“这是天性。”鹤丸对我的诸多感慨如此评价:“人类太过矛盾,我以为你已经深有体会了。”
比起我的参与感,鹤向来喜欢当一个旁观者,这样也许看得更加透彻,但旁观者清也只是片面的清醒,若无法置身其中,是无法彻底明了的。人类的确是个矛盾体,而我也是。鹤是一把刀剑,纵使他经历过诸多苦痛,他也只是刀剑而已。他永远无法读懂人类,但让我高兴的是,他拥有了心,并且与我相遇,我们体会了人类口中的‘爱情’,这是极为难得的体验。
哦没错,我只是想给别人喂狗粮,其他的什么事都无关紧要,只是闲暇时的谈资而已,岁数大了,懒得去关注其他的事情。
鹤丸迅速地融入了现代人类的生活习惯中,房东女士在书房留了一台二手电脑,并且告诉我们可以随意使用。在沉迷手游后,他终于开始进军电脑网络游戏。我虽然对此非常无奈,但事实上,却是乐得如此的。
这才是生活,对吧?
在第二次询问鹤丸晚饭要吃什么无果之后,我只好自己趿着拖鞋去厨房看冰箱里还有什么食材,两天前我们刚刚逛了超市,但实际上没有购买太多食物,一番搜寻之下,也只能做一顿清汤面。
正当我刚刚打开炉灶的开关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一室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