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被堵得无言以对,老脸难堪,下意识搬出了陛下的说辞:“叶女史在御前伺候笔墨,是陛下特许的。”
沈缨险些上前抽他这酸腐脑袋。他竟然替那不要脸的女人说话?忘了谁提拔他做这谏议大夫了?
“本宫进殿送药羹,又何尝不是陛下允许的?”沈缨的声音有少女的娇俏,又有她独有的尖厉,听起来颇有挑衅与鄙视之意。
王恒道:“不可同日而语,叶女史算不得后宫女子。”
“你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入后宫?”沈缨朝王恒哼了一声,“再说现在不是没有议事吗,本宫什么也没听见。”
王恒一张圣贤嘴,辩不过不讲道理的小女子,气得直瞪眼。
“陛下,臣有负圣恩,还请陛下责罚。”
“孤责罚你作甚?”萧宸笑道,“既然季礼无话可说,就别与沈淑妃较真了,刚好孤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沈缨见陛下替自己说话,美得喜上眉梢,大着胆子上前,把药羹放在陛
“隋末,你与淑妃说说方才的事。”萧宸道。
隋末称是,又将方才的事与沈淑妃说了一遍。
他刚起了个头,沈缨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尚书令是父亲的人,他办的那些事多半是父亲授意,若是查到父亲头上可了不得!
萧宸看着沈缨的脸,问:“淑妃觉得尚书令该不该进玄羽卫大牢走一趟?毕竟是国之宰相,没定罪就进了大狱,多少有些影响不好。”
沈缨重重点了点头,“陛下言之有理,妾也觉得不太好,不如便将他带到大殿上先审一审,这不是隋统领也在么,与进玄羽卫是一样的。”
韩松鹤唇齿龃龉,想要反驳。这如何能一样?在这里不痛不痒的,还有沈缨这个沈家女,若进几句谗言,改变了陛下的想法怎么办?
但他不好多说这个话,说多了显得自己心急。
萧宸又问道身后的人形软榻:“阿榆觉得呢?”
王恒气得自掐人中。国将不国,国将不国啊!
叶白榆看了看沈缨,道:“沈淑妃体恤朝臣,仁心仁义,是陛下之福。”
沈缨听她嘴里吐的话还算像样,吝啬地给了个笑。
萧宸却暗瞥了叶白榆一眼,眼角眉梢都挂着抱怨。
“那就依淑妃之言,冯坚,去请尚书令来。”
尚书令杨怀义出身士族,但家族不旺,算是次等士族。他的家族与其他高门联系不深,在朝中也没什么势力,算是萧宸想要的那种纯臣,于是提拔他做了尚书令。
然而很快,这个看似纯的纯臣就把族中堂妹嫁给了沈氏的一个旁支,算是与沈家联了姻。从此之后,就成了沈霁的马前卒。
身为棋子,做别人的刽子手,就该有为别人挡刀的觉悟。杨怀义自从见了冯坚就预感到今日不能善了。
他忐忑不安地进了大殿,余光瞥见沈缨在,暗想:“陛下把沈缨放在这里,会不会有开恩之意?”
恰好,沈缨也是这样想的,毕竟陛下从不让后妃进大殿,这不是明摆着让她从中转圜吗?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各自有了底。
叶白榆看在眼里,心说萧宸也是够黑心,给自己女人下套一点不犹豫。
萧宸指着隋末,“你与韩公跟杨公说说吧。”
隋末颔首,转而问杨怀义,“白虎帮暗杀豫州刺史,可是杨大人暗中授意的徐有道?”
杨怀义心一沉,果然查到了此事。他瞥了眼隋末身后的韩松鹤,暗骂这姓韩的是狗,明明自己拿了那么多好处,居然还有脸告发他。
他转而朝陛下道:“臣不知此事。”
隋末问:“杨大人通过春芜院绿梅姑娘与徐有道传递消息,你可认?”
杨怀义道:“臣确与绿梅姑娘有交,徐有道也确通过她给臣递过消息,是想托臣为他走动升官,但臣没有应允。”
杨怀义知道绿梅不知内情,徐有道又死无对证,查不到具体的消息就不能给他定罪。
隋末道:“你暗中与南征军勾结,贪污赈灾粮,可认?”
杨怀义道:“臣不曾贪污,伯远侯暗与臣求助,说军中一部分粮草被敌方截获,不敢上报,便想私下补上亏空,伯远侯给了臣一百金,臣用他收买了韩公。”
问来问去,他倒成了个大公无私的人。
萧宸问韩松鹤,“韩公还有话说吗?”
韩松鹤当然有,他甚至知道那叫绿梅的妓女没说实话,她们那样的人给人传递消息,往往会留存根,或自保,或讹钱。
可他在这件事上不能说太多,说多了显得他处心积虑,甚至会被陛下怀疑他知道内情。
但他又着实不甘心,若这回没除掉杨怀义,他讨好陛下的筹码就没了,那他就会因为雇佣了与刺客有关的江湖中人而获罪。
“臣隐约记得那叫绿梅的妓女说多次替杨公传信,可是每次都为了升迁?若是杨公有心拒绝,理应存根才是,万一将来被人反咬一口,也能说得清楚对吧?”
杨怀义微微皱眉,这是反证法,若他说没有留底,倒证明他有鬼。
萧宸问道沈缨,“淑妃认为如何?”
沈缨道:“妾不懂这些事,但妾听来,杨大人是有错处,但情有可原。”
“季礼呢?”萧宸问王恒。
王恒也没听出什么大问题,何况他不喜掺和朝中这些弯弯绕绕的事,那些事往往影响本心。
“臣,也没听出杨大人有大错。”
“嗯。”萧宸抬眼看叶白榆,“阿榆呢?”
叶白榆垂眸一想,说:“我不懂审案,敢问隋统领,如何才能确定当事双方所言不假?”
隋末答道:“各自搜证,严加审问,两方对峙,若对峙有出入,还要重新审问,在玄羽卫大狱,若一轮审问有出入,就要动用酷刑了。”
玄羽卫加上酷刑这几个字,是能让人头皮发麻的存在。
杨怀义暗吞了一口口水,不知为何,他身上的皮肉已经开始疼了。
叶白榆颔首,“谢隋统领解惑。”
萧宸用下巴指着隋末,“就按流程办吧。”
杨怀义浑身一哆嗦,“陛下!”
沈缨也急了,进了玄羽卫大狱,凭你多严的口都能撬开了,决不能让他进玄羽卫大狱!
“陛下!您不能听一个宫人蛊惑!”她怒视叶白榆,“此女心术不正,乃国之祸根!”
叶白榆抬眼,反问:“沈淑妃说我祸国,可是在映射陛下昏聩?”
“你!”沈缨气得面目扭曲,扭着扭着,竟要哭了,“陛下!您就容她这样毁您的声誉?容她这样欺负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