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他难道就不为难了吗?”叶梁文担心这小子不给人家面子,若把关系闹僵了就更要不着粮了。
“你太讲道理了。”霍渊道,“我们没有时间跟他蘑菇,现在南陵军一定已经开始攻打广陵城了,得速战速决。”
“我倒是想去硬抢,可这也不是硬抢能解决的。”叶梁文觉得大战当前,徐志茂就算再糊涂也得知道适可而止,否则甭说对沈霁无益,他自己的小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住。
所以他认为摆实事讲道理是可能有用的,何况还有个沈三郎,徐志茂不是忠于沈家么,小主子来了怎么也得给点面子。
霍渊还是没有立刻打击他,“这样,你派人拿着侯爷给的牌子去敲城门,只看能不能进去。”
叶梁文觉得先试一试对方的态度也行,便叫南征军中的一个老兵拿着安南侯的牌子去城门口说明来意,问问可放行多少人进城。
那老兵叫马福,是南征军的老面孔,豫州各县县令基本都认识他,就算没有安南侯的牌子,他要进城见徐志茂也不是什么难事。
马福骑马到城门口,给守城小吏递上牌子说明来意,对方说要去请示县令才敢放行。
马福暗骂徐志茂不知好歹,但也不能说什么,只好候着。
约莫过了三刻,那小吏才去而复返,将牌子还给马福,说:“对不住这位大人,我们县令前两日冒雨去粮仓救粮染了风寒,这两日爬不起来床,不方便见客,诸位要不改日再来?”
马福一介武将脾气暴躁,听见这样操蛋的推脱理由当场就要骂娘,一车的脏话怼到了嘴边,可想到叶副将的嘱咐,生生又咽了回去,差点儿没把自己噎死。
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去跟叶梁文汇报。
叶梁文一个讲道理的人都想骂人了,什么叫改日再来?他怎么不说过年再来呢!
霍渊二话不说御马走在前,“走吧,带上沈三郎,让他不要随便说话。”
叶梁文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十分忐忑,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跟着他,反正不管怎么说,今日一定要进城。
到城门口,霍渊下了马,对方才那小吏说:“我们三郎沈玉代父来看看徐县令,不知可否放行?”
小吏朝他后面看了看,不知哪个是,“是哪个沈玉?”
叶梁文戳戳沈玉。沈玉道:“是我,关陇沈家三郎沈玉。”
关陇沈家到哪都是天然的通行证,那小吏的态度立刻和缓了,但还是不敢放行,“沈三郎勿怪,近来南北交战,我们县令让严查进城之人,小的不敢随意放行,您看要不小的去请示……”
“还请示什么?”霍渊一个眼风扫过,吓得小吏一激灵,“徐大人身先士卒染了风寒,还不允许老师之子探病吗?”
小吏咽了口唾沫,一时不知道这里头谁是主谁是仆,“这,这……”
沈玉接道:“可是因着我父不在朝中,徐大人不将他放在眼中了吗?”
霍渊瞄了一眼沈玉,心道这文弱书生似的世家公子,关键时候倒还会说话。
小吏哪里敢认这样的话,他估计着徐大人也不敢,当即不敢再拦,“不过只能您三位进。”
他本来想说只能那两位进,可他怕说话的这个小仆咬人,所以没敢不让他进。
于是霍叶沈三人就这样顺利进了城。
霍渊观城中生活井然有序,街上出行的百姓良多,可见当地县令是个作为的。
有作为的徐大人此时正在县廨处理公务,他隐约有病容,不时嗽两声,确是染了风寒,但远没到不能见客的地步。
他不见叶梁文不给粮是冲陛下,他认为陛下罢沈公的官不可理解,沈公是朝中顶梁柱,怎么能说罢就罢了?这简直寒百官的心,寒天下文人的心!
既然陛下为一己之私铲除异己,那他就不配为北黎之君,就该让他尝尝失去城池被百姓反抗的滋味。
“大人,沈三郎一并叶郎君来了,说是探疾。”
徐志茂一愣,沈三郎居然进了南征军?沈公没提啊。
他一时吃不准沈三郎是个什么路数,只他听闻他是个软柿子,且见见看吧。
“请他们进来。”
片刻后,叶梁文领着沈玉跟霍渊进了公房。
叶梁文拱手道:“听闻徐大人有疾在身,竟然还在处理公务,实在叫人敬佩。”
徐志茂放下笔起身,与叶梁文揖礼,“某近来公事繁多,怠慢之处还请叶副将见谅。”
叶梁文回礼,“哪里哪里,见着了就好。”
徐志茂明知故问:“不知您此次前来所为何?”
叶梁文道:“各地征调过来的军粮迟迟未至广陵城,不瞒徐大人,明日最多后日兵将们就要断粮了,我们将军特令我前来接应粮草,我瞧着沿途路还顺畅,不如这就把粮给了我运回去救命?”
徐志茂道:“实不相瞒,前两日大雨淋湿了粮草,现在运不得。”
叶梁文说:“这倒无妨,湿了的粮我们运回去晒干就是,便是不晒干,也比空着肚子打仗强。”
徐志茂摇头,“湿粮压车,马车负重前行有隐患,若遇敌军劫粮,恐是难以逃脱,我看不如你们在城中多住几日,等粮晒干再走。”
“徐大人。”沈玉道,“我们等不得,若南陵攻城,叫我军如何抵挡?”
徐志茂反而:“三郎可知沈公被罢官,贬去了凉州?”
沈玉点头,“收到了消息。”
“不觉得不公吗?”
沈玉对于父亲一夜间就被罢官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但他不知内情,自然也没有认为不公。
“所以,徐大人是因为父亲不给粮吗?”
这话问得太耿直,徐志茂看出来了,这沈三郎涉世不深,难当大任,帮不上沈公什么忙。
叶梁文说沈玉:“这话怎么说的?徐大人是那么不明大义的人吗?朝堂官员任免是常有,与前线打仗又扯上了什么关系?”
“自然有。”徐志茂打开天窗说亮话,“沈公国之肱骨,为北黎操劳半生,如今只一句自愿辞官就打发了,我等认为陛下处理不当,想讨要个说法。”
“诶,徐大人这又是何必?”叶梁文笑着圆场,“雍城朝堂的事哪是我们过问的,再说这也不耽误您给粮不是?”
徐志茂说:“陛下若无损失,如何讨说法?”
霍渊听到这里有点听不下去了,敢情这位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徐大人是个没了糖吃就撒泼打滚死给你看的蠢人。
他怼道:“损失的难道不先是豫州百姓吗?徐大人如此为一己之私致百姓于水火,我认为您这官不当也罢。”
叶梁文脑子“嗡”一声,心说祖宗,这怎么还给人口头罢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