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做好了孤身而行的准备,认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站在身边,知她懂她,了解她的立场,认同她的立场时,忽然有个人站在面前与她说,他将这一切作为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这句话带来的惊奇与感动毕生难忘。
叶白榆看着霍渊,他的眼睛因为易容而显得眼角下垂,但眸子乌黑清澈,里面涌动着滚烫的诚意,让她的心阵阵发热。
她抬手揉他的头,逐渐用力,整齐的发髻乱成了鸟窝,“霍小渊,你什么时候变回原来的样子,现在这张脸有点丑。”
霍渊的心因为头顶的热度而悸动,一个劲儿的怦怦乱跳,又因为她的话赧然,只恨不能立刻去把脸上伪装的皮洗掉,杂乱的心跳与五彩缤纷的情绪把他的脑子搅成了一锅粥。
“阿榆我……”
“谁让你改口的。”叶白榆曲指弹他的脑门儿,“明明就小两岁,叫阿姐。”
霍渊委屈地撇撇嘴。
叶白榆笑说:“叫阿姐呢,等你跟阿灿成亲的时候我就当娶弟妹,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聘礼,再等我小外甥出……”
“谁说要成亲?”霍渊的脸立时严肃起来,“我跟阿灿没有……”
“哎呀好了,你说没有就没有。”叶白榆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我跟你说正经事,阿灿母女住在那宅子里不安全,若想留在这里,除非周甫死了。”
“是真的没有。”霍渊很认真地在纠正这件事,“我希望阿姐不要误会,这样不好。”
孩子脸皮薄,又好面子,有时喜欢人家姑娘也要做出不喜欢的样子。叶白榆便不再提,让他们自己慢慢发展去。
“行,我知道了,既然认了亲,阿灿母女俩的生活就要安排好,我看你心里都挺有数,我就不掺和了。”
霍渊对她到底知没知道这事存疑。他想或许是他与阿灿走得太近造成了误会,还是把她们母女俩尽快安顿好,减少见面的机会吧。
同阿榆分开后,霍渊又去了阿灿家的小院。将进村子就听见一些村民聚在一起,惊慌地议论着什么。
“我就说那院子闹过人命不吉利!那一大家子非不听,你看出事了吧!”
“可不是,那房子诡异得很,我每次经过那里心都发慌。”
“这才住了几日啊,又出人命了!”
霍渊耳力好,老远就捕捉到“那院子出人命”几个字,他眉头一跳,慌忙朝院子跑。
村中的房子分布很散,那院子孤零零建在山脚稍高一些的地方,因为被门前的槐树遮挡,房子若隐若现。可今日房子却一览无余,门前的槐树不知是倒了还是怎么了。
他脚下生风地跑到小院门口,先被倒地的槐树晃了神。那一人合抱尚勉强的树干竟被整齐砍断了。
这不仅要利刃,还要好功夫,必是来了什么高手。
再看院门大开,院中地上血迹斑斑,他脑子一炸,三两步跨进院门。
庖屋门口躺着一个脸朝地的,是白虎帮里的一个小兄弟,叫大勇。正屋廊下有一个浑身血窟窿的,叫发财,屋里似乎还有一个……
霍渊没顾上外面的,先跑进屋里,浓重的血腥气与一片死寂让他心慌到了极点。
“阿婶?”
他一边喊着冲到寝屋,还没进门就愣住了。
阿灿娘背对着门口侧倒在地,身下一片血,按照这个出血量,几乎是没了活路。
霍渊进屋绕到她身前,蹲下来探了探鼻息,意料之中的失望。喉咙上的一刀几乎砍断她的脖子,胸前也插了把刀,这是生怕她死不透,恨不能所有的要害处都来一刀。
他蹲在那里失了神。他没有记忆,对阿灿娘没有源于乳母的亲近,但因为有了这层关系,他对她建立起了亲人的责任。她代表他的过去,是这世上仅剩的,与他过去有关联的人。
可一切刚刚生成,就面临了死别,这比他从来不知道这件事更加残忍。
“阿娘!阿娘你答应我一声!”
院外传来了阿灿着急的呼喊。
霍渊从遗憾与难过里回了神,抬手轻轻合上阿灿娘没能瞑目的双眼。
阿灿与白虎帮的兄弟前后脚跑到寝屋门口,几十双眼睛望着地上的人,一帮子人全都停止了呼吸。
阿灿扶着门框,声音颤抖地问:“翟,翟寂,我,我阿娘没事吧,她没事是吗?”
霍渊叹了声气,朝大彭说:“把阿灿带出去,姑娘家不要见血。”
大彭明白了霍渊的意思,心疼道:“阿灿,你还是随我先……”
“你走开走开!”阿灿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不走却也不敢上前看。那哭声之哀凉,压得十几个汉子大气也不敢出。
姑娘哭得肝肠寸断,没一会儿就哭晕过去。
大彭把她抱回房间。千山他们这才敢说话。
“阿渊,到底是怎么回事?兄弟们陪阿灿一起去镇上置办东西,留了三个兄弟看家,不过才小半日怎么就……”
“干他娘的!”刘大龙怒气四溢,“连杀我白虎帮三个兄弟,让老子知道是谁干的,烧了他祖坟!”
霍渊道:“千山,你帮我把阿婶殓了,谁去村子里问问有没有现成的棺材。”
这时,外面有人喊:“老大,发财还有一口气!”
霍渊闻言立刻冲到门口,“都别动他!”
他让围观的兄弟散开,蹲下查看发财的伤势。他身中数刀,明显是经历了殊死搏斗。最致命的是当胸一刀,从位置看,不好说还能不能活命。
发财这时握住霍渊的手,气若游丝道:“是,是国师……”
霍渊眉头紧拧,果然他的预感没错,除了周甫,别人与阿灿娘没有这样大的仇怨。
“我知道了,你留些力气,待会儿我给你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