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白榆告诉她:“太皇太后的决定,不是谁都能左右的,你是她亲侄孙女尚且不能,我一个质女又能有多少作用?”
岳南风也不是不知道姑祖母的脾气,只是不甘心罢了,她觉得努力一下还是有希望的。
“那你说说,为什么我不能,卢与溪就可以?那卢家本就支持容与哥哥,若再成亲,岂非铁板一块?”
这姑娘倒也不是什么也不懂,大局还是看得清的。
叶白榆索性再点她一句:“撮合也不一定就能成,多的是人想拆了这块铁板呢。”
岳南风若有所思起来。
叶白榆点到即止,这姑娘不笨,想想就能明白。
太皇太后拿卢与溪来试探她与谢容与是什么关系,若她在意谢容与,必会暗中使绊子,导致谢卢不合。若她不在意,岳氏也会想办法让婚事不成。
但算盘不能让她一个人拨了。
叶白榆撮合卢谢两人,刺激岳南风,这姑娘回家必要央求她爹娘想办法。安阳侯世子夫妇俩一心巴结谢容与,自然想拆了卢谢这块铁板。如此,这瓦解谢容与势力的第一颗棋子就到位了。
岳南风果然被叶白榆牵着鼻子走了。她是聪明,却是个能看见一看不见二的闺中女子,她一心想要嫁给谢容与,只要对她有利的局,她多半都会跳进来。这就打算回家跟爹娘商议如何破坏这门亲。
她不再纠缠叶白榆,却还要威胁一句:“姑且算你说得对,你最好别试图耍心机,你跟容与哥哥不可能成的!”
“岳姑娘!”
正说着,卢白驹走了过来,很是严肃地对岳南风道:“你何故总是为难叶姑娘,她与你是有什么仇怨吗?”
“呦!这就维护上了啊?”岳南风揶揄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她了啊,那日在城门前,受欺负的明明是我。”
卢白驹道:“那是你技不如人,却是你仗着自己的权势欺负她,若你能说出个道理来就罢了,说不出就是仗势欺人。”
岳南风这种任性妄为的性子,最怕遇上认死理讲道理的读书人,根本说不过,“罢了罢了,你有理你说的都对,你啊最好快些把她娶进家门,我保证以后不再招惹她。”
卢白驹的耳根子又红了,舌头也打了结,“你,你不要乱说,这样不好……”
岳南风才不管他好不好,不耐烦地走了。
留下卢白驹单独面对叶白榆,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拘谨,“叶,叶姑娘,方才我,无心冒犯,若给你造成了困扰,还请原谅。”
叶白榆道:“卢三郎夸我,又帮我出头,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这话给了卢白驹一些勇气,他终于敢抬起头来直视她,“敢问叶姑娘,是确实不能成亲吗?”
叶白榆点头,“我朝女子继承爵位,是不能成亲的。”
卢白驹的眼神暗淡下来,像受了致命的打击。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对女子动过任何念想,一度怀疑自己有什么毛病。直到那日在城门口见到叶姑娘,才一瞬间明白什么叫一见倾心,什么叫春心萌动,什么叫命中注定。
原来他并非不喜欢姑娘,是唯在等一个人。
可她却不能嫁人,他又体会到了什么叫造化弄人。
但他终是抱有一丝期望:“你如今为我南陵公主,是否就不需要遵循北黎的规矩了?”
叶白榆微微垂下眼复又抬起,道:“世事无常,谁也说不准将来如何,我无法给卢三郎明确的回答。”
模棱两可的话最能触动绝望又怀有期望的人,卢白驹心中的期望又多了一层。
“姑娘说得对,世事无常,一切都有可能,我对姑娘怀有期许,只盼望姑娘不要拒我千里之外,即便你我无缘,也可为友,为知己……”
“她不需要知己。”
谢容与走到两人之间,用具有判定意味的话斩断了两人之间的任何可能。
卢白驹说出这样的话,本就觉得冒犯,被人这样毫不留情面地点出来,是惭愧又懊恼。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谢容与这不是在指责他,是在向他宣誓占有权。他立刻又有了战斗力,“谢相又凭什么替她拒绝?”
谢容与显然没有耐心与个楞头家伙讨论这件事,他直接牵起叶白榆的手,朝卢白驹微微颔首就走了。
徒留卢白驹涨红着脸留在原地。
谢容与一言不发,牵着叶白榆一路离了宫,走向自己的马车。
叶白榆问:“谢相如此妄为,可知太皇太后会怪罪?”
谢容与道:“我已与太皇太后告罪,说你身体不适,先送你回府。”
谢容与这人,原就是看起来规矩温和,他的霸道与肆意都隐藏在他的温和之下。在顾弦音很小的时候,他就用他的方式将她收在了自己羽翼之下,斩断了其他的师兄弟们对她生出别样心思的可能。
叶白榆如今想来,尽是讽刺,她以为谢容与纵她宠她,却不知他从没给过她其他选择,从一开始就替她决定好了未来。
她不无讽刺道:“谢相如此周全,可想过我会为难?”
谢容与看了她片刻,“先上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很擅长缓解他们之间的矛盾,他听出了她的讽刺,便先中断谈话,让她平复心情。
两人先后坐进马车,直到马车离开宫门许久,谢容与才缓缓开口:“太皇太后在利用你打压我,当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她不会留情。”
叶白榆不置可否,“所以,谢相是怕我被利用,还是怕自己因为我而为难呢?”
谢容与抿起唇,“阿榆,你我之间不必对立。”
“是真的不必对立吗?”叶白榆笑问,“我在南陵为质,谢相是更希望萧宸现在为了我不顾内忧坚持对南陵发兵,还是希望我安安稳稳在南陵待够五年,等萧宸养精蓄锐后打到陵城脚下,用南陵丢失的城池来换我回去呢?”
“倘若真到了这么一天,谢相是选我还是选南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