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于圭,他停了一瞬,不知是何用意。
“于圭做事的能力比冯坚强不少,是个好助力,再上上年纪养几分圆滑,也就周全了。他跟叶兰芷感情不错,安南侯夫人故意把他们的事闹出来,闹得人尽皆知,但他们都很勇敢,大大方方认了,也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我倒是挺感动,想着若他们愿意,我可以赐婚。”
“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叶白榆听出来,萧宸似乎是怀疑叶兰芷的身份了,他一定认为叶兰芷接近于圭是别有所图。
萧宸说:“你是叶兰芷的大姐,她的终身大事自然要你点头。”
若要叶白榆拿主意,她更希望于圭跟叶兰芷不要对外承认,因为不会有人相信一个侯府出身的姑娘会看上一个内侍。且叶兰芷的那个身份本身就不单纯,萧宸只要生出一点怀疑,对她稍加留意,就可能发现端倪。
她只能替叶兰芷打消一些可疑之处,她道:“他们两个不过是在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互相靠一靠,宫里多得是这样的人,只是没被人逼出来罢了,你赐一个婚,就可能赐好多个婚,那不乱套了么?我觉得,人一辈子能遇到那么一个灵魂契合的人就是幸事,能不能有一纸婚书不那么重要,你不必替他们在意这件事,你能不反对就是帮他们了。”
“你说得也是。”萧宸侧目看着她,“那,阿榆寻到这么个人了吗?”
新年夜,两人对酌,聊着旧年与心事,她跟萧宸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叶白榆感慨一笑:“若有,今夜怎会独守空房,让你钻了空?”
萧宸哈哈大笑,“阿榆既然没有归属,那我就是占得先机,不叫钻空。”
叶白榆但笑不语。
或许是两人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萧宸竟觉得,他跟阿榆像现在这样做友人也挺好的,比过去纠缠不清,互相折磨要好。
但也只有一瞬,他要她,是他余生唯一的念想。
酒饮一壶,叶白榆扣住了萧宸的酒盏,“要翻墙的人,清醒一些比较好,免得脸栽地成了笑话。”
丑时已过,再有半个时辰城中巡防就要换人,换了精神好的一批自然严格。萧宸也知道该走了,只是不舍,下次再来大概就是要跟谢容与约定对决之时。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谢容与这一夜隐隐不安,总感觉有什么不安因素就在身边。他犹豫再三,走进密室来到了阿榆的书房。
门锁锁不住他,稍用内力就能震断。门锁断裂的同时,隔壁房间的门刚好开启。
两个房间的人同时一怔。
叶白榆揉了揉额头,怀疑这两人可能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默契,偷偷摸摸来一次,竟还碰上了。
“呦,谢相这是……”萧宸看着落在地上的锁,以及谢容与晦暗不明的脸,微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这么大一把锁,横不能是阿榆欢迎谁的姿态吧,谢相深夜破锁而入,这是盗贼行为啊!”
谢容与站在门内,脸隐藏在暗影里,若谁点灯凑近了瞧,定能看见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怒意。
他握紧手负在身后,克制着杀伐之气,语气淡淡:“萧君私自入我国都,可想过后果?”
萧宸笑:“谢相这话忒不讲理,许你有事没事入我北黎勾引我家阿榆,还不许我大过年的来陪她守岁啊?”
阿榆能与萧宸深夜独处,已是证明了他们不是一般的关系。而萧宸言语间的亲密几乎要点燃了谢容与的怒火。
他看着天边强沉下一口气,道:“看在阿榆的份上,今夜我饶你,今夜过后,萧君自求多福。”
萧宸听出来了,谢相大人是动了三位真火,恐不能让他活着回北黎。
“谢相真是怪没诚意的,这眼看着就要天亮,你还不如干脆别饶我。”
他话音才落,城东方向忽地一声巨响,霎时火光冲天,不知是炸了什么地方,有无百姓居住。
谢容与急速跨出门去,路过萧宸身边时说:“我入北黎可没对无辜百姓下手,萧君如此行径未免可耻。”
萧宸可不认这屎盆子,“我要炸也该先炸谢府,炸一处无关紧要的地方有何用?”
谢容与微微皱眉,这大过年的,寻常百姓不会干这样的事,政敌也不能挑这么个日子寻事。除了私闯陵城的玄羽卫,还能有谁?
萧宸知道再不走可真走不了了,遂与阿榆告辞:“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谢容与阴沉着脸等萧宸滚蛋,这才看向叶白榆。她身上穿着白狐披风,与萧宸那件黑狼毛披风是相配的样式。
“阿榆……”他艰难开口,“你,认定他了吗?”
这两人果真默契,连问的问题都差不多。但叶白榆却不想跟谢容与谈论这个问题:“谢相不该先去看看有无百姓伤亡吗?”
谢容与不是第一次被她拒绝,但今时今日是第一次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冷淡疏离。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逃避一样转身离开。
叶白榆看着谢容与的背影,对这个人的感觉越来越割裂。她非常肯定谢容与没有坐拥天下的野心,他也不是个小人,可他做的事却与她的认知背道而驰。他眼中深埋着矛盾与痛苦,分明有隐情却不愿意解释,宁可被她误会。
那么,这个隐情是最近几年才有,还是过去一直都有?
叶白榆想起了周甫那些不知真假的疯话,心底猛地窜起一股寒意,她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在北黎可抵御寒风的狐毛披风穿在南陵属于大材小用,从容的暖意包裹着她,几乎感觉不到身在寒冬,可是却不能抵挡从心底生出的寒意。
她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给她带来暖意的是萧宸,而让她阵阵心寒的却是谢容与。
她深吸一口气,泄掉心里的窒息感。将要转身进屋,又忽地停下看向院墙。
今日是都商量好了吗,这回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