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男子看着跟死人一样,却极为警惕,史姨娘一出现他就抬起头,目光如炬。
“莫怕,大姑娘叫我来的。”史姨娘仔细辨别这张几乎看不出脸色的脸,察觉到几分面熟,“你是……”
她想起了当年侯府偏院里,跟大姑娘一样低贱的小仆,有些难以置信他竟就是赫赫有名的周忘尘。
“史姨娘?”霍渊认出了她。他同样不明白史姨娘为何会如此轻松地出现在死牢。
两人各自都觉得自己花了眼,但也默契地没有纠结对方的身份。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先随我出去。”
史姨娘快速解开了霍渊的束缚,同时给了他一颗药丸,“是大姑娘给的保命药。”
霍渊稍一犹豫就吃了下去,他当然怀疑史姨娘的身份。这妇人身手麻利,只看她解绑的手法就知道她受过一些训练。她不显山不露水地潜在侯府,最大的可能就是南陵细作。
谢容与的人,他总是不那么相信的。只不过眼下他别无选择,赌一把阿榆真的来了雍城。
史姨娘同样也给陆老将军喂了药。但老将军没好多少,只是微微有了意识。他不知来救他的是谁,只道:“不,不要管我这把老骨头。”
史姨娘二话不说,直接把人背上身,“快走!”
即便这个时候霍渊都吃了一惊。史姨娘看起来柔弱极了,竟毫不吃力地背起一个大男人!
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发现史姨娘是独闯进来的,连个帮手也没有。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身上都没有伤,表情或诧异或惊讶,推断他们应该是跟史姨娘一照面就死了。
这样柔弱的女子拥有这样的身手,实叫人难以想象。
走出大狱,外面抗议的百姓业已经冲进了大理寺。寺中官员无人敢阻拦,他们像是一群占山为王的猴子,上蹿下跳着叫嚣。
“大理寺滥用私刑!诬陷忠良!”
“诬陷忠良!天理难容!”
霍渊这才明白,史姨娘是请了一帮现成的帮手。把百姓们聚集到这里可太及时了,他们能第一时间目睹陆老将军的惨状,愤怒就越汹涌。
等金羽卫赶来,大理寺已然被闹事的百姓占据。口号从诬陷忠良变成沈贼陷害忠良,指名道姓地抗议。
“沈贼别有用心!为一己之私打压寒门,不顾北黎存亡!”
“除掉沈贼!为民除害!”
金羽卫都懵了,明明百姓是闹事的,却没有理由抓,只能强行镇压。但越是镇压越逼着更多的人加入到请命抗议的队伍。
太阳将落未落时,请命的队伍跟着霍渊还有老将军三人到了宫城。
“什么!谁劫的狱!”
沈霁得了消息,怀疑叶白榆带了义兵潜入城,不然无人能劫走大理寺狱的死刑犯。
却听玄羽卫首领说:“是,是一个妇人,瞧着像是安南侯府姨娘。”
沈霁的脸这辈子都没这么精彩过,诧异,吃惊,难以置信。
“莫不是胡说,一个姨娘怎么能有这样的能耐?”
金羽卫也不知道,反正两位死刑犯就这么被救出来了。
御座上的叶白榆问:“沈相算无遗策,可算过自己的结局?”
沈霁当机立断,挥手道:“杀了这个女人,不计后果!”
叶白榆依旧是不慌不忙,还抽空挖苦沈霁:“啧,沈相千万沉住气,气急败坏容易招惹败神哦。”
沈霁再也不掩饰眼中的杀意,死死盯着被包围的叶白榆。
叶白榆刀架着萧望,看着包围她的金羽卫,咂嘴问:“现在的禁军都不归陛下管了啊,早说我就去抓沈相了,眼下看来,沈相更在意自己的命啊!”
她又对金羽卫挑三拣四:“还有你们这些金羽卫,比上一波差太远了,功夫不行,人长得也差着意思,但这不是你们造反的理由啊,你们就没想过,万一沈霁输了咋办?”
守卫宫城的禁军,基本都是沈霁的人,所以为沈霁马首是瞻。但也有一部分不是,这一部分人都是原先效忠于萧宸的。
这些人不过是迫于生存听命于新政权,却见新政权如此不堪,陛下毫无话语权,早就失望透顶了。
叶白榆这话给了他们启发,只要沈霁输了,一切才可能走向正轨。
“都给我上!”金羽卫首领发号施令,“弩箭手准备射击!”
叶白榆面上云淡风轻,却也怕赌输了。万一这些金羽卫都脑子不顺畅,那她可能等不到卢三郎发兵。
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想到萧望开了口。
“护驾有功者,赐爵位世袭。”
这话成功叫停了差一点就射向叶白榆的弩箭。
叶白榆也小小吃惊,没想到萧望竟然还会说话。说话就罢了,还语出惊人。
萧望此言一出,老的金羽卫立刻反水,纷纷攻向金羽卫首领,以及控制身边持弩箭的沈霁狗腿子。
局势瞬息万变,本应该去杀叶白榆跟萧望的金羽卫开始了内斗。
沈霁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唯一缺的就是忠于自己的军队,以及可堪重用的护卫,因此到了这种时候难有依仗,实在被动。
“沈相!义兵攻城了!”
噩耗接踵而至,沈霁如遭雷劈,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应对。
雍城里只有一群立场不定,本事不够的禁军,遇上强兵攻城,败局毫无悬念。
但也要战。
“集结城中所有的禁军死守各城门,立功者封侯!”
他惊慌失措之际,反水的金羽卫已护着萧望跟叶白榆逼近殿门。逼着沈霁不得不退出大殿。
叶白榆道:“沈相,现在投降可能还有活路哦,再迟一步……”
她话没说完,便见有个一身血污的高壮男子出现在长明宫。他手持一张弓拉满了弦,箭头直指沈霁。
即便隔着还远,那箭头散发出的怒气也直逼门面。沈霁打了个哆嗦,再难维持君子之风,藏在一众禁军之中,惊恐大呼:“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