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木桶,来到另一间牢房。
这间牢房看上去很大,因为里面只住了一个人。
那人坐在角落,一动不动,长发垂面,看不清脸。与地牢中,他的同类相比,这人简直“乖”得不像话。
但商南容不敢掉以轻心,她取出钥匙,穿过结界,打开门上一个小口,将混合着药粉的食物推了进去。
腐朽腥气的地牢中,饭食的香味格外吸引人,哪怕是商南容,都控制不住抽了抽鼻子,角落中的男人却一动不动,像是嗅觉失灵。
商南容看了他一眼,低头关上门。
忽然,一只雪白的大手抓住她手腕。
一直静坐角落不动的男人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借着墙上的灯盏,商南容终于看清他长相。
人类的脸型,却没有五官。
整张脸上,只有一张野兽一般的大嘴,满是獠牙,冲她狠狠咬来。
“啊!”
商南容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惊叫出声。
那怪物獠牙咬在栏杆上,激起一阵火星。
“别害怕,他出不来,这是玄棘荆打造的牢房,哪怕是八阶灵师都未必能出来,何况他撑死了,也就七阶!”一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将腿软的商南容从地上拉起,“你没事吧?”
商南容摇摇头,还是心有余悸:“禾家主,不是说噬青丝只会感染五阶以下灵师吗?这人已经七阶,怎么还会......”
中年人看着失去理智、不停啃咬栏杆的男子,喃喃道:“我学医上千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奇怪的病症......”
商南容口中的禾家主,正是六大氏族之一的禾氏家主禾当归,数月前,他和长老苍术被魔将阎文章“强请”到冥域,来为魔族诊治。
禾当归自然不愿,人魔本是死敌,魔族死了最好。无奈阎文章以禾氏一门做要挟,禾当归无法,只好勉强为魔族看诊。
这一看,就让他犯了难。
得此病者,初时失去理智,朝亲近之人下手,待杀光亲信好友,就会无差别攻击其他活物,成为弑杀机器,最后爆体而亡。
因得病初期,身上会长出发丝一样的黑线,之后神智与生命都被吞噬,故起名为噬青丝。
这病来得莫名,传染性还很强,索性一直只在低阶魔族中间流传,五阶以上灵师不受影响,禾当归与苍术想了许多法子,做了许多实验,最后发现只有一个办法能摆脱噬青丝的影响——
自废魔力。
被感染者当然不愿,辛辛苦苦修炼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谁愿意?
但是不愿意也不行,魔将阎文章强行抓住这些人将他们废了,至于负隅反抗、死活不愿意的,那就去死好了。
虽然暂时控制住了病情,但是这种法子肯定不行。
魔将不满意,禾当归与苍术只得继续寻找解法。
谁曾想,解药还没研制出来,新的问题又出现,魔将手下一员大将,阎左狼也感染上了噬青丝,这......
他可是七阶灵师啊!
这下没人能坐得住了,魔族高阶人人自危。
压力给到禾当归这里。
禾当归压力确实很大,若说之前只是迫于魔族淫威,现在是不得不研制出解药,虽然目前看来,这噬青丝只会感染魔族,但高阶魔族都受影响了,保不齐过段时间,人族也会遭殃。
这地牢中关的,都是试药小白鼠,给他们吃的食物里面事先都掺杂了药粉,可惜收效甚微,且因为病情加重,这些人面貌也出现变化,看上去更像怪物。
禾当归忧心忡忡,不知不觉走到一处石室。
身旁的商南容加快脚步,上前扶起昏睡在地的蓝衣男子。
“谷大哥?谷大哥?”商南容唤了几声,那青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转头问禾当归:“禾家主,谷大哥怎么还不醒?”
禾当归叹气:“商姑娘,我先前就与你说过,这小伙子用了织魂,能保住一条小命就算不错了,随着时间推移,他昏睡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再也......”
后面的话他没说,因为商南容已经红了眼。
禾当归继续道:“好姑娘,天下好男儿有的是,我那儿子禾菘蓝绝不比他差,等出去......”
商南容打断他:“别说了,求您,别说了......”
那日,谷边沐与阎文章比试,八雅胜了七雅,到最后一雅的时候,谷边沐突然倒地昏迷,好在阎文章没有乘人之危,但也没有放了两人,而是将他们关在地牢。
同样在地牢中研制“噬青丝”解药的禾当归也在,提出需要商南容帮忙,这才勉强有了一点自由,只是谷边沐迟迟不醒,甚至一度没有呼吸,好在禾当归出手,给喂了一些丹药,呼吸有了,人还是没醒。
日子一天天过,对于商南容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禾当归早已离开,出去研制解药去了。商南容压下愁绪,抬手抚上腰侧,想从储物袋取一条巾帕,这一摸,她脸色顿变。
一直挂在腰侧的钥匙,不见了。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传来禾氏长老苍术的惊呼:“不好!阎左狼跑出来了!”
然后是刀剑砍在骨头上的声音。
商南容连忙跑出石室,就见禾当归与苍术正与阎左狼斗法。
阎左狼本是七阶中期,此时身上魔力大涨,竟然升阶到七阶后期大圆满,离八阶只有一步之遥。禾当归两人虽是八阶,但法力都被魔族封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商南容来不及多想,提剑迎了上去。
那阎左狼得病之后,不仅面目变了,身上还长出一层雪白的肉膜,这肉膜看着柔软,不想一剑劈下,竟丝毫不破,如砍到弹簧上,将商南容长剑反弹,五阶后期大圆满的她立时跌在地上,灵力反弹,吐出一口血来。
阎左狼击倒三人,口中涎液直流,眼冒红光:“吃,吃......”伸手抓住商南容肩膀拖到身前,就要啃咬。
禾当归急呼:“不要!”同时打出一道灵光。
这灵光是一只药锄,同时也是一样上品法器,相当于八阶灵师一击,可是劈在阎左狼身上,只是红了皮,伤害性并不大。
但阎左狼停住了动作。
因为他脚下洞穴,忽然传来一阵嘶吼声。
是那些患病的魔族,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病友。
牢门被高高抛起,跌在地上碎成两半。
无数魔族涌了出来,阎左狼跳了下去,开始进食。
伴随咀嚼声,他身上魔气越来越浓,眨眼间,竟进阶到八阶!
“不好!他靠吞噬同类进阶!”禾当归一边击杀扑向自己的魔族,一边冲苍术大喊,“快阻止他!”
但是法力被封的他们,不要说阻止阎左狼,就连应付这些失去理智只剩食欲的“魔族”,都焦头烂额。
一些患病“魔族”见“猎物”有些难啃,在地牢中乱转,于是嗅着“香味”摸向东侧一间石室。
那里,躺着昏迷的谷边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