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亿将托盘放在桌上:“这是清魔化浊汤,喝不?”
禾当归说,俎树妖精出生在永夜荒原,比人族抵抗魔气能力稍强,但毕竟不是魔族,长时间被魔气侵蚀,也容易生病,甚至影响寿命。
蝶公子看了眼汤药,抬头望向顾亿:“我是俎树妖精。”
顾亿莫名其妙:“我知道啊。”
蝶公子看了顾亿好一会儿,垂眸低声道:“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既然无意娶我,不如送我回问柳楼,至于那病,要是想起什么,我会通知你们。”
顾亿一愣,沉默片刻后点头:“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
蝶公子道:“你不劝我从良?”
顾亿好笑:“什么良不良,我虽然坐着,也怕腰疼。”她确实不希望蝶公子回问柳楼,但他一只俎树妖精,能去哪儿?可以说,但凡他走出这院门,暗雾中就会有魔族将他拖走。
顾亿没有能力护住他,至少,现在没有。且不说他们这一行人,尚是魔族阶下囚,哪怕回了上宵,也有不止一个人要杀她,还个个是高阶大能。
既然没有能力相助,又有什么资格质疑?
甚至从某些方面来说,顾亿与蝶公子没有什么不同。
区别不过是,她先遇到了禾盼姝,后又遇到白洗尘,禾菘蓝等人,他们没有恃强凌弱,强取豪夺,还提供不少助力,助她自由。哪怕是冥梓,若顾亿遇到他时,他不是伤重不敌的冥宴,而是高高在上的魔族皇子,顾亿现在如何,都不好说。
幸与不幸,谁又能说得清。
蝶公子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多谢。”
顾亿道了句“不用”,起身就要离开。
蝶公子忽道:“你喜欢听曲儿吗?我给你弹一曲。”
顾亿还要去禾当归处扎针,于是开口婉拒:“有时间再听吧。”
不料这时,耳边“咚”一声轻响。
蝶公子的话原不是问句。
顾亿忽然不想走了,她转身,坐回桌边,托腮聆听。
琴声婉转动人,又夹着绵绵情思,像少女的脸红,似少年的秋眸,是弹琴,是谈情。
一曲饱含“春意”的琴声终了,本该悸动不已的听曲人,趴在桌上,睡了。
蝶公子放下琴,站起身,慢慢走到熟睡的顾亿身边,伸出手来。
眼看就要碰触,不知哪里,忽响起一道笛声。
那笛声并不成曲,像小儿好奇,随意吹动。
顾亿身体一抖,霍然抬头,脸上还一道睡痕:“一定是早上那帖药,太安眠了......”
她抹了一把脸:“我走了,你把药喝了吧,苍老辛苦熬的......”
人已自顾自推门走了。
蝶公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默立久久。
顾亿出了门,路过谷边沐房间,一脚踹开。
谷边沐手上捏着一本书,人躺在一木制摇摇椅上,悠闲地不得了。
顾亿走过去:“你骂我!”
谷边沐的脸从书后露了出来,一脸莫名:“什么?”
顾亿瞪他:“你刚刚吹笛子说‘蠢货,少挺尸!’”
谷边沐摇头:“我不曾吹笛。”
顾亿怒道:“分明有,你还说‘智障,滚出来!’”
谷边沐扶额:“你怎么听的?分明是‘笨蛋,起床。’”话一出口,便知中计。
果然,顾亿握起拳头,狞笑道:“你果然骂我了!”
谷边沐叹息,见顾亿拳头过来,手腕绕转,包住她拳头一拉,同时小腿微抬,朝她腿窝一勾。
顾亿身形不稳,立时跌在他怀中。
谷边沐将人抱在怀中,脚尖轻点,摇摇椅晃荡起来。
他重新举起书,单手翻页:“别生气,这书好看,待我看完,讲给你听。”
因了《凌云诀》,顾亿身手灵巧非凡,不想竟被谷边沐制住,她想用灵力,又怕伤了他,毕竟先前禾当归隐晦提过,谷边沐身体......不宜再受伤。
顾亿挣了挣,没能挣开,抬眼看去,见谷边沐看得津津有味的书,封面上写着——
俎树小妖带球跑:皇子殿下为爱追!
顾亿愣住:“你哪里来的这书?”
谷边沐眼睛不离书页,道:“问柳楼一小倌房间捡的。”
顾亿不感兴趣:“放开,我要去扎针了。”待谷边沐松手,顾亿从他身上爬起,忽指着地上惊恐叫道:“这是什么?!”
谷边沐忙朝地上看,顾亿趁机一个扫腿,掀翻了摇摇椅。
谷边沐跌在地上,抬眸看去,罪魁祸首已大笑离去,他笑着摇摇头,慢吞吞爬起。
...
扎了针,喝了药,顾亿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帐顶,久久无法入睡。
女鬼看她翻来覆去,不耐烦道:“吃错药了?还是屁股上也扎针了?你要不睡,把身体给我,我睡!”
顾亿好奇:“鬼也睡觉?”
女鬼道:“想知道?死一个不就知道。”
为了不浪费药效,顾亿已经能很好控制自己情绪,她坐起身,道:“你说这蝶公子,到底是不是粉玉?”
女鬼问:“什么粉玉?男的女的?”
顾亿大概解释了一下。
女鬼冷哼:“蠢货,你当三花七叶阵是吃素的?!别说一个俎树妖精,就是那天衍宫宫主守泽天,不死也得脱层皮!”
顾亿不死心:“那星以还活着!”
女鬼道:“星以又是哪个?”
“曜氏小少主,曜星以。”
女鬼一副看白痴的表情:“你也说了,是曜氏,那小子虽侥幸活下来,想必他父亲,曜氏一族付了相当大的代价,而且,我若没猜错,那姓曜的小子将终身无法进阶!”
顾亿变了脸:“这么严重?!”
女鬼耸了耸肩,忽露出一抹坏笑:“你也不用担心,虽然无法进阶,但是他寿元会大打折扣,活不了几年,很快就会解脱。”
顾亿捂住胸口,没说话。
女鬼凑近,声音幽幽:“强盛如曜氏,也只能给自家少主勉强续个几年命,何况区区一俎树妖精,谁会帮他?你吗?”
她低笑起来,声音嘲讽:“你当真没怀疑过,你其实,早已死在两年前的浮空山上,眼前种种,不过是你临死前的......一场幻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