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鼻漂泊半生,走南闯北全凭一身杂艺得以栖身,数年前来到这临安城,借着天恩浩荡,机缘巧合之下在这北瓦勾栏中,寻到了一处安身所,并将自身杂艺分派分统,传授给好学的路岐人,先前亦是站在路边卖艺,而经过这数年,向大鼻已然有了自己的瓦舍,靠着收取徒弟的一些演出用度费,虽谈不上富裕,但亦得温饱苟全。
就这么一个人,也并非见人就收作徒弟,向大鼻学艺时可是走南闯北的,深谙这一行学艺不易,别瞧着是下九流,想趁着这些手艺上街卖艺的人,可不在少数。尤其是方才那一手红缨枪抵铁喉!当初可是花了那汉子三贯钱,这才求得向大鼻传授技艺,不过向大鼻自然还是留了一手的,他真正的铁喉功,完全可以扛得住更加锐利的枪尖!
现如今,夜市中杂艺馆子里,十之**的新艺人皆是师承向大鼻;可向大鼻亦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一人只能在他这里学到一种杂艺,若是学了胸口碎大石,便是学不得铁喉功;若是学了铁喉功,便是学不得踩轮儿喷火;在他看来这些技艺拥有一项便是足以混口饭吃了,传授得多了,反倒是容易让他这个师傅丢了饭碗,身为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条”,他自然明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
看着眼前一本正经地要学滑轮的杨桂枝,向大鼻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姑娘千金之躯,这类杂艺乃是我等苦命路岐人的吃饭把式,且不说您只是突发兴致想要来抢咱们饭碗,就算我乐意教,您也未必能承受得了这些苦痛!”
尽管向大鼻想要以此来让桂枝自己学会知难而退,但明显他低估了眼前这位姑娘的坚定决心。
“向大爷,桂儿不怕吃苦的!”
苏姒锦也在一旁替桂枝说道:“您是没见过桂儿一个人练习到三更半夜,教坊内别的学子都在吃饭睡觉,她却在舞房练舞,特别勤奋!”
虽然苏姒锦并不了解为何桂枝要学这个玩意儿,但是她知道桂枝不轻易开口,既然她想要学的,自然是对她有用的东西。
向大鼻揉着腮,一脸纠结地看着这二位固执的姑娘,尤其是在他和桂枝对视上的时候,一抹坚定的眼神竟然让他有些动摇。
但按理说,京都教坊张大司之女也算是徒弟,对方这个身份找他,他不应该拒绝,只是不想让这些手艺流入宫内,向大鼻虽然贫穷但也明白,这是穷苦人吃饭的手艺,若教那些宫廷艺人学了去,他们如何立足?而且他一直都对官服颇有成见,觉得他们是只吃官家饭,不办事儿的那一拨人。
不过眼前的这位姑娘,看样子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左思右想后,向大鼻终于叹了口气回道:“你这个年纪,已经晚了,我等学这个都得从小开始,你现如今才开始练,而且你还得练舞,二者都需要时间,若你混淆了训练,最终两者一事无成……不过既然你如此好学,我便与你打个赌,我会教你一些入门的基础功,若你能将基础功练好,我或会教你这滑轮!”
听到这,桂枝眼前一亮赶忙点头。向大鼻果不其然传授了一些基础的练功方式给她,但也只不过是入门级。
可这杂艺的入门级训练,可就要杂上太多了!其中仅是像倒立站墙脚、蒙眼金鸡独立、头顶碗单腿潜身这些功夫都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学会的。
如果说舞艺锻炼的是人身的协调性、柔韧性及灵活性,那这杂艺则是涵盖大千!其中甚至可以练到许多平日里练不了的东西。
在向大鼻的一番教导下,桂枝逐一做出;令前者感到意外的是,虽然桂枝先前不曾学过,但此时却可以轻松做出这些动作,只有个别不是很标准,但这对于雏鸟来说,已然算是很高的天赋了!
“没想到小姐倒是有些悟性,不错,以后经常按我说的这些训练就好了!”既然已经教了,向大鼻便不吝啬,“等这些都已掌握后,我再传你些其他的……但这些基本功欲速则不达,姑娘您得做好长久打算,确定要学才行,不然就是虚耗光阴。”
“多谢向大爷,这些动作经您一教,桂枝茅塞顿开!以后必每日都来此求艺!”桂枝再一次表示了自己的坚定。
向大鼻自嘲地笑了笑,他觉得桂枝年纪尚小,她说的自然不作数,若是张梅香发现了她偷学瓦市里的杂艺,估计会令她禁足,届时关上个十天半月的,也就不乐意学了!可即便如此,对于桂枝的天赋,他却是不置可否的,的确很有天分!
二女相伴自向大鼻瓦舍内走出,再度看到眼前那骑着滑轮喷火的人,桂枝心中有了几分底气,不经意间目光一打,却见此时门外几米处,一众人围绕在一颗石灯柱旁,熙熙攘攘,议论纷纷。而在那石灯柱顶端,则立有一黑白混色的大雁,后者收拢羽翼,此时战战兢兢地站在顶端。下方众人有不少伸手去抓的,奈何身长不够。
苏姒锦看向桂枝,后者有些惊慌,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来人啊!这有只大鸟,美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