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支香的时刻金世遗忽觉有一股热力从法王的掌心传了过来有如置身烈日之下全身滚;金世遗渐渐支持不住情知这样下去自己必将累得力竭神疲变成废人但又不能不拼力抵挡以免被他的掌力伤了五脏六腑。又过片刻金世遗但觉唇枯舌燥有内火焚身之象法王觉得周身骨骼隐隐作痛那是内力消耗过甚之象。但比将起来法王以数十年的功力自是较胜一筹而金世遗却显已支持不住。法王吸一口气掌心一压心中忽地想道:“他年纪轻轻练到这般本领我若废了他的武功岂不可惜?”但随即又想:“我若不将他废了如何敢放心交给俄马登?”就在这掌力将未之际忽见金世遗目露凶光口角微微抽缩。法王本是个有道高僧很难为外物所扰见了他这等怪异的神情也不禁心中暗惊。
原来金世遗自知难敌法王掌力这时心中正起了杀机!他口中含有天下最毒的暗器——七煞夺命神针那是用蛇岛最毒的毒蛇口涎所炼的当年唐经天中了一针虽有天山雪莲也病了一个多月法王的内功与唐经天不相上下但他没有天山雪莲若中了毒针那是必将毙命的了。金世遗口角微微抽搐心中忽地想道:“我与他无冤无仇将他杀了于心何安?”随即又想道:“若不杀他我的武功便要废了没有武功更受世人欺侮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正要张口将毒针杂在口涎之中吐出忽又想道:“他到底是一教之主惨死我手岂不可惜?反正我也活不久长的了不如让他一次。”但觉法王的掌力咄咄迫人忽地又起了一个念头想道:“我自离开蛇岛以来走遍江湖打尽天下高手从未败得如此之惨我若给他废了武功不知者岂不以为我真个敌不过他?有谁能想到反而是我让他不忍取他性命?”金世遗一生好胜此时想的是“宁教身死不教名辱。”心思一变再变毒针也已吐到唇边就在将未之间。
可怜外面的四大护法弟子都正在宫门静候他们等了个多时辰里面还是沉寂无声心中都是诧异之极哪里知道里面的两大高手都已到了性命俄顷危机一瞬之时!
陈天宇带了书信闯过了土司军队的哨岗连夜动身奔往拉萨。往拉萨的路要从土司城堡下面经过城堡建在山上路则从山谷穿过陈大字经过山谷时只见山上密密麻麻满是军队城堡上黑影幢幢也似站满了人陈天宇知道这是洛珠的军队前来围攻城堡正与俄马登相持。陈天宇紧记着唐经大的话:不可中途耽搁遇着军队便要练道避开。陈天宇借物障形仗着一身卓的轻功穿过山谷幸喜山坡上的军队都没有现看看就要出了两军阵地已到山的北面那是土司的防地边沿只有几个哨兵在巡逻了。陈天宇提一口气掠过最丽的哨岗忽地一条黑影窜了出来窄路相逢正是俄马登边武功最高的印度苦行僧。
月光之下印度苦行僧依稀认得这夜行人正是他们所欲得甘心的陈天宇哈哈笑道:“原来是你!”竹杖一挥用了个“绊”字诀竹杖挥了半个圆弧滴溜溜的两边旋转待一举便陈天宇绊倒。陈天宇飞身一掠一招“倒挂银河”长剑一削这招正是冰川剑法的精华所在满拟将竹杖削为两段哪知刚刚与竹杖相触那竹杖竟然如影附形随着陈天宇的剑转竹杖有如毫不受力的纸条一样附在剑上。陈天宇大惊剑柄一沉往下一堕身形站稳便待逃走忽听得印度苦行僧“噫”了一声用藏语高声叫道:“俄马登、你过来看清楚这人是不是陈天字?”
陈天宇固然吃惊那印度苦行僧也是惊疑不定。他曾见过陈天宇的功夫在抢夺金本巴瓶之时陈天宇不过仅仅能与他徒弟打个平手哪知他如今不但没有被竹杖绊倒反而能卸去自己竹杖的沾粘之劲看来内功的造诣竞与自己也差不多!他还以为是看错了人急忙唤俄马登过来相认。那印度苦行僧第二杖第三杖相继劈来一杖用柔一杖用刚陈天宇抵敌不住避免再与竹杖相触虚晃一招忽如巨鸟穿林的突然从苦行僧身边窜出。苦行僧伸手一抓没有抓着眨眨眼但见陈天宇的身形已掠出数十丈外!
山墩处一条黑影奔来嘿嘿笑道:“好小子还想走么?”陈天宇一瞥认得是俄马登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刹那间陈天宇想起俄马登诱骗陷害芝娜又抢走她尸体的事忍不住血脉愤涨把唐经天的嘱咐抛之脑后手起一剑立刻刺出俄马登举刀一格这一剑来得迅捷之极一格格空心知不妙急忙闪身只听得“涮”的一声陈天宇的剑已刺穿了俄马登身内的软甲剑尖在他肩头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但这样阻了一阻那印度苦行僧已然赶到陈天宇若要逃走胚来得及但他恨极了俄马登抽剑再刺俄马登亦非弱者这时不求攻敌但求自保竟然接连挡开了陈天宇的三招待陈天宇第四招出手之时忽觉背后微风飒然剑尖一震印度苦行僧的竹杖已搭着了他的长剑。
这回印度苦行僧小心翼翼不让陈天宇再有脱身的机会陈天宇虽然得了唐经天传授的天山派内功心法到底时日尚浅未能挥妙用;那苦行僧乖巧之极总是顺着陈天宇的剑势陈天宇进则他退陈天宇退则他进两人盘旋进退有如孩子婚戏其实却是各以上乘内功相拼。陈天宇的火候远逊对方未到半个时辰已感支持不住心中暗暗叫苦。
忽听得树林里一声娇笑那笑声竟是熟悉之极!陈天宇怔了一怔突感寒气袭人面前几点寒星骤然袭到!
陈天宇打了一个寒唤忽地感到压力一松身不由己的退后几步用脚尖支地转了两个圈圈才稳住身形。抬头一看只见那苦行僧长袖荡风将一片灰壕漾的光网吹得四散飘浮场中突然多了一人正是冰宫待女幽萍她所放的暗器不消说便是冰魄神弹了。她的功力尚浅伤不了苦行僧但也令那苦行僧不得不分出心神应付。
苦行僧大怒舍了陈天宇便扑幽萍幽萍身法轻灵连避三招陈天宇回身来救忽听得幽萍笑道:“丹达山前我主人已放了你一次你还不知道厉害吗?”苦行僧吃了一惊猛地省起:这女子和冰川天女常在一起她既然在此出现冰川天女只怕也在附近。他心中进退手底仍是毫不放松反手一杖荡开陈天宇的长剑左手一伸一缩霎眼之间又进了三招幽萍的裙带几乎给他抓着。
幽萍忽地一声长啸只听得一个极清脆的声音紧接着叫道:“幽萍你在和谁动手?我就来啦!”声音来自山巅好像和幽萍话家常一般音细而清听得极为清楚苦行憎一惊非同小可这声音不是冰川天女还有谁人?苦行憎自到西藏以来就在冰川天女手下吃过一次大亏对冰川天女忌惮已极急忙逃走。冰川天女来得快极那声音尚在山谷回旋回声未散便已在山坡上现出身来白衣长裙飘飘而下真如姑射仙人乘虚蹑风而行。苦行僧奔到半山回头一瞥只见冰川天女已随后追来吓得连跑带滚滚下山坡。
俄马登身躯肥胖武功比起苦行僧更是相差太远但他比苦行僧乖巧幽萍一到他即起步奔逃。不过由于他轻功较弱逃得未远。陈天宇道:“这厮是个大坏蛋!”挺剑要追幽萍道:“何须这样费力!”双指一弹冰魄神弹破空飞出幽萍的冰弹虽然伤不了苦行僧对付俄马登却是绰绰有余俄马登在没命奔逃忽地感到颈后的“天柱穴”一片沁凉一股儿直侵入体内半边身子登时麻木冷得连体内的血液都几乎匿结咕咯一声立刻倒地气力消失爬也爬不起来。幽萍道:“等下咱们再对付他天宇三更半夜你冒险到这来作什么?”陈天宇道:“芝娜芝娜她她……”声酸泪下说话断断续续良久良久还未说得清楚。幽萍叹了口气道:“芝娜姐姐不幸身死这事情我已知道啦但她得报大仇亦可瞑目了。”
冰川天女平素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这时却为芝娜之死动了真情叹道:“芝娜以前曾求我指点你的武功那时你还有拜铁拐仙为师她很可惜你具有上佳的资质却没有第一流师父。所以求我看在她的情份上传你自修上乘武功的心法当时我没有答应。想不到后来冰峰倒塌机缘偶合你无意中服了我宫中的朱果不须修习已得了我派上乘的轻功学了我本门的剑法这是天意我不怪你。但你虽学了我的剑法却还未得到我的剑诀。现在芝娜不幸而死我应助她完成心愿将剑诀传授给你。只是你我年纪相若我不能做你的师父。好在幽萍随我多年虽然未得学全我的剑法却懂得我的剑袂我准许幽萍将剑诀徙传给你。”陈天宇一向因为未得冰川天女同意而偷学她的剑法耿耿于心而今非但得到冰川天女谅解而且答允连剑诀也可令幽萍代传给他心中一喜当即拜谢。
冰川天女略侧半身受了陈天宇的半拜之礼接着问道:“唐经天是否在你的家中?”陈大字道:“正是我就是听唐大侠的差遣想到拉萨去请救兵的。”冰川天女微微一笑道:“福康安那儿我已去过啦你不用再去了。”陈天宇十分惊诧正想问冰川天女又道:“金世遗呢?嗯你还没有见过金世遗不过唐经天向你说过这人没有?”陈天宇道:“金世遗到我的家中我虽然没见着他他却暗中救了我的一命。”冰川天女诧道:“金世遗与你素不相识他会救你性命?这是怎么回事?”
陈天字将事情经过说了冰川天女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金世遗乃是去见法王了。”陈天宇道:“恐怕早见着了。”冰川天女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陈天宇道:“大约是中午时分随着那两个白教喇嘛从我家中动身的。若然法主不将他立即交给俄马登现在应当还在喇嘛寺中。”
冰川天女略一沉吟道:“幽萍我早说过金世遗此人虽然惹人讨厌内心还有良善之性。他肯救人难道我就不能救他你和天宇先回去告诉唐经大我现在去见法王一遭。”话一说完立刻便走。幽谷之中遂只剩幽萍与陈天宇两人相对陈天字突然想起了芝娜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对着幽萍默默无言。
幽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芝娜与我情同姐妹我何尝不伤心呢?但人死不能复生因她而死所起的风波我们若不为她设法消饵她在九泉之下岂能安心?”轻轻握着陈天宇的手温言相慰。幽萍所说的话意思与唐经天一样陈天宇听进耳里却是更为感动点点头道:“不错我之要去拉萨就为的是消饵这场风波。嗯是了冰川天女刚才说已见过福安康是怎么一回事?”
幽萍道:“喇嘛寺举行开光大典的那一天我们也到萨迦。当日之事我们都知道了。不过你们没见着我们罢了。我们公主早已料到有这风波所以来不及去找他们就先去见福康安。她曾经为福康安出过大力保护金瓶福康安很相信她一说之下便答允出兵看来在印度兵未踏入藏境之前就将他们截住。”陈天宇这才知道原来冰川天女之所以迟迟阻到来乃是去了拉萨。唐经天空自担了一场心事。
两人正在娓娓而谈忽然听得俄马登的呻吟陈天宇恨恨道:“都是俄马登这厮捣的鬼!”幽萍道:“好咱们现在去对付他。”俄马登中了冰魄神弹冷入骨髓牙关打战已是不能话幽萍叫陈天宇按着他背心的两道大穴替他推血过宫暂时减弱他体中的冷气俄马登颤抖说道:“陈公子你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芝娜的份上你应该饶我一命。”陈天宇怒道:“说芝娜还可说起芝娜我更要取你的狗命。”俄马登道:“我对芝娜可是一片好心以前她第一次被土司逮着之时我曾求令尊求情今次她行刺土司我也有暗中相助。这些都是事实公主你岂有不知?”幽萍冷笑道:“你当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是印度喀林邦土王的奸细你唯恐西藏不乱意欲勾结外人统一西藏自立为西藏王。这好谋瞒得过土司可瞒不过我们的公主。你暗助芝娜姐姐刺杀土司不过是借刀杀人之计罢了。”
幽萍此语一出俄马登固然是大为吃惊身躯更是颤抖即便陈天字亦颇觉意外正想探问幽萍冰川天女何以会知道俄马登的奸谋忽见对面山坡火光晃动人影簇簇在前行的几个人中认得出其中一个是印度苦行僧陈天定道:“想是苦行憎回去求救邀集了堡中所有的好手来与咱们为难。”幽萍道:“咱们赶快绕路避开你在家中等候公主。”陈天宇忽道:“苦行僧调集好手前来堡中必然空虚。咱们正好乘机偷袭他们的老巢!”幽萍道:“何须如此冒险?”陈天宇道:“我怎忍见芝娜的遗体一直被摆在她敌人的城堡中?”提起剑便想杀俄马登幽萍道:“留下活口还有用处。”伸手把俄马登的嘴巴一捏。
俄马登被她用力一捏嘴巴张开幽萍双指一弹将两粒冰魄神弹弹入他的口中硬生生的迫他咽了下去。冰魄神弹含有幽谷玄冰的亘古奇寒之气打中外面的皮肤已是不得了何况咽入肚中?俄马登双眼翻白周身皮肤都起疙瘩登时不省人事。幽萍笑道:“除了公主和我世上无人再能将他救醒。好咱们可以放心去了。”
两人展开绝顶轻功偷偷从山背爬上两军在前面对峙后山只有巡逻步哨;地晴天昏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们偷偷溜入了土司的城堡。
两人绕了一圈见东北角上一间精雅的房间内有红灯掩映窗纱上出两个女人的影子幽萍悄声说道:“咱们过去看看。”陈天宇犹疑说道:“何必去惹她?”幽萍道:“好她是谁呵?”陈大字道:“她是土司的女儿——桑壁伊。”幽萍噗嗤一笑道:“你怕她么?别怕别怕有我保架。”将陈天宇一拉拉到了碧纱窗下。
房中果然是桑壁伊母女二人只听得桑壁伊的母亲幽幽叹了口气说道:“真料不到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只怕你父亲的基业会断送在俄马登的手中!”桑壁伊道:“我一向讨厌俄马登你偏听他的话。”她母亲道:“我怎知道他竟敢如此包藏祸心?他口口声声说要替你父亲报仇我怎拦阻得了。”桑壁伊道:“好在天宇没有被他拿去。”她母亲道:“儿呵你还在想念天宇吗?”陈天宇心中一跳。桑壁伊轻轻一笑却没有说话。她母亲又叹口气道:“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咱们还好意思和陈家认亲?”
桑壁伊忽道:“我把俄马登缚了起来送到宣慰使衙门去请罪如何?”母亲急忙一手掩住了女儿嘴巴道:“儿啊这话万不能乱说。现在兵权都操在俄马登手中他若要害我们寡妇孤儿那是易如反掌!”桑壁伊“哼”了一声道:“我看他不仅是要篡夺萨迦的权位还想做藏王呢。”她母亲道“正是呀。我现在才知道你父亲出事之前他已派人偷偷去印度与尼泊尔请兵了。”桑壁伊道:“怕他终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对付他。妈你为何不与班禅那两位活佛的代表说去?”母亲道:“这两位代表只怕自身也难保全我我怎敢和他们说去?”桑壁伊大吃一惊道:“什么难道俄马登还敢伤害他们吗?”母亲的好半晌没有说话女儿道:“妈你在想什么?”桑壁伊的母亲突然站了起来推开窗子一望幽萍与陈天宇早躲在山石后面她没有看到人迹吁了口气这才开声说道:“儿呀我方寸己乱正要和你商量。”
正是:
大权旁落如何处?愁煞宫中桑壁伊。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