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哈利远远地望向了观众席上绿豆大小的罗恩和赫敏——他们的旁边还有一个大黑豆似的的海格,然而他却有一种直觉,告诉他尤金并不在那里。
“这都怪你,”乔治这会儿气愤地对伍德说,“‘要么抓住金色飞贼,要么死在赛场上。’——你真昏了头了,对他说这种话!”
伍德煎熬地紧紧闭上了眼睛,霍琦女士来到他们中间。
“可以继续比赛了吗?”她问伍德。
伍德睁开眼,看到哈利脸上坚决的神情。
“好吧,”他果断地说,声音有些沙哑,“弗雷德,乔治,你们都听见哈利的话了——别去管他,让他自己对付那只游走球。”
现在雨下得更大了,霍琦女士哨声一响,哈利双脚一蹬,飞上天空。他听见脑后嗖嗖直响,知道那只游走球又追来了。
哈利越升越高,忽而拐弯,忽而旋转,忽而急转直下,忽而盘旋而上,忽而又东绕西绕,走一条“之”字形路线。他微微有些眩晕,但仍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他的眼镜上,当他为了躲避游走球的又一次凶猛的进攻、头朝下悬挂着时,雨水流进了他的鼻孔。
他听见人群里传出一阵大笑,他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很愚蠢,但是那只失控的游走球很笨重,不能像他这样敏捷地改变方向。
他开始围着赛场边缘像环滑车一样飞行,眯起眼睛,透过银白色的雨帘注视着格兰芬多队的球门柱,只见德里安正试图绕过伍德——
——一阵呼啸声在耳边响过,哈利知道游走球又一次差点击中他;他调转头,朝相反方向急速飞驰。
“你是在练芭蕾舞吗,波特?”
当哈利为躲避游走球而不得不在空中傻乎乎地旋转时,马尔福大声嚷道。
哈利飞快地逃避,游走球在后面穷追不舍,离他只有几英尺。
他回头憎恨地瞪着马尔福——而就在这时,他看见了,看见了金色飞贼,就在马尔福左耳朵上方几英寸的地方盘旋——马尔福光顾着嘲笑哈利了,没有看见它。
在那难熬的一瞬间,哈利悬在半空中,不敢加速朝马尔福冲去,生怕他会抬头看见金色飞贼。
??!
他停顿的时间太长了一点儿。游走球终于击中了他,狠狠地撞向他的臂肘,哈利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低吼,感到他的胳膊一下子断了。
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使他感到非常眩晕,在被雨水浇湿的飞天扫帚上滑向了一侧,一条腿的膝盖仍然勾住扫帚,右手毫无知觉地悬荡在身体旁边。
游走球又朝他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这次瞄准了他的脸。哈利猛地偏离原来的方向,只有一个念头牢牢地占据着他已经迟钝的头脑:冲向马尔福。
在朦胧的雨帘中,哈利忍着钻心的剧痛,冲向下边那张正在讥笑的发亮的脸。他看见那张脸上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马尔福以为哈利要来撞他。
“你干吗——”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匆匆拨动扫帚,瞬间躲闪开哈利。
哈利丝毫没有搭理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突然间松开扫帚,飞快地狠狠伸出去一抓——他感到他的手指握住了冰冷的金色飞贼,但由于他现在只用两条腿夹住扫帚,便径直朝地面坠落下去,同时硬撑着不让自己昏迷过去,这时他听见下边的人群中传出一片惊呼。
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哈利摔在泥泞里,从扫帚上滚落下来。
他的手臂以一种十分奇怪的角度悬在那里,在一阵阵剧痛中,他听见了许多口哨声和叫喊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定睛一看,金色飞贼正牢牢地攥在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里。
“啊哈,”他虚弱地咧嘴一笑,含糊不清地说,粗喘着气,“我们赢了。”
然后,他便晕了过去。
他醒转过来时,仍然躺在赛场上,雨水哗哗地浇在他脸上。
有人俯身看着他,他看见了一排闪闪发亮的牙齿。
“哦,不要,不要你。”
他呻吟着说,肺里的空气却仿佛被挤出海绵的水一样残存无几,所以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吉德罗·洛哈特大声地对那些焦虑地聚在周围的格兰芬多的学生说,脸上还挂着一种灿烂的笑容,“不要担心,哈利——我正要给你治胳膊呢。”
“不!”哈利绝望地说,在痛苦的作用下,感觉眼眶里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就让它这样好了,谢谢你…”
他用尽力气想坐起来,可是胳膊疼得太厉害了——罗恩和科林似乎领会了他的意思,他们从身后拉住了洛哈特的长袍,却被后者不耐烦地轻松甩开了。
“躺好,哈利,”洛哈特轻松地安慰他说,“是一个简单的咒语,我用过无数次了。”
“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去校医院?”
哈利摇着头,咬紧牙关,从牙缝里说。
“他真的应该去医院!”满身泥浆的伍德说,尽管他的找球手受了伤,他仍然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你那一抓真是绝了,哈利,太精彩了,还没见你干得这么漂亮过。”
哈利透过周围密密麻麻的许多条腿,看见弗雷德和乔治?韦斯莱兄弟俩正拼命把那只失控的游走球按压进箱子里——游走球仍然凶猛地挣扎着!
“往后站。”
洛哈特说着,卷起了他那翡翠绿的衣袖。
“别——不要——别动它——求你了别动——尤金!”
绝望之中,哈利嗓音嘶哑,虚弱地颤抖着胡言乱语,可是洛哈特已经在旋转他的魔杖了。一秒钟后,他把魔杖对准了哈利的胳膊。
一种异样的,非常难受的感觉像一道电流一样,从哈利的肩膀直达他的手指尖。就好像他的手臂正在被抽空。
他不敢看是怎么回事,闭上了眼睛,把脸偏在一边。但是,当周围的人们纷纷倒吸着冷气,科林?克里维难过地尖叫出声之后,他发现他最担心的事变成了现实:
他的胳膊不疼了——但是感觉也根本不像一条胳膊了。
“哈,”洛哈特却丝毫不显尴尬地微笑着,双手插起腰大声地说,“是啊,没错,有时也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关键在于,骨头已经接上了。这一点要千万记住。好了,哈利,溜达着去医院吧——啊,韦斯莱先生,格兰杰小姐,你们能陪他去吗?——庞弗雷女士可以——哦——再给你修整一下。”
哈利站起身,感到身体很奇怪地歪向了一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头朝他的右侧身体看去——眼前的景象使他差点再一次晕了过去。
从他袖管里伸出来的,活像是一只厚厚的,肉色的橡皮手套——或者说是一根水管子,就像弗农姨夫双休日的下午为花园浇水时的那条一样!
他试着活动手指,但没有一丁点的反应。
洛哈特没有接好哈利的骨头。他把骨头都拿掉了。
校医务室里,庞弗雷女士显得很不高兴。
“你应该直接来找我,”她气呼呼地说,托起那个可怜巴巴,毫无生气的玩意儿,就在半小时前,它还是一条活动自如的胳膊,“我一秒钟就能把骨头接好——可是要让它们重新长出来——”
“你也会的,是吗?”
哈利十分迫切地问。
“我当然会,可是会很疼的,”庞弗雷女士板着脸说,扔给哈利一套睡衣,“你只好在这里过夜了——”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一只拉着白色布帘子的病床。
“——就像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样…我记得他是你的朋友。”
“那是谁,”哈利问,随即惊恐地睁大眼睛,“不会是尤金吧!”
“我恐怕是的,”庞弗雷夫人叹了口气,“魔咒走火…送来的时候浑身长满了疖子…”
满心的不可思议,病床上的哈利,以及他身边的罗恩和赫敏担忧地看了一眼庞弗雷夫人说躺着尤金的那张床铺,但庞弗雷夫人安慰他们不必惊慌,因为他喝了她的魔药之后已经几近康复,只是睡着了。
过了一会,哈利病床周围的帘子拉上了,罗恩帮他换上睡衣,赫敏在外面等着,他们费了不少工夫,才把那只橡皮般的,没有骨头的胳膊塞进了袖子。
“你现在还怎么护着洛哈特,嗯,赫敏?”罗恩一边把哈利软绵绵的手指一个个地从袖口里拉出来,一边隔着帘子大声说道,“如果哈利想要把骨头拿掉,他自己会提出来的。”
“谁都会犯错误的嘛,”赫敏弱弱地说,听起来非常心虚,“而且现在胳膊不疼了,是吧,哈利?”
“不疼了,”哈利说,“可是它什么也做不成了。”
他挣扎着一摆腿上了床,胳膊却还瘫软无力地摆动着。
赫敏和庞弗雷女士绕过帘子走来,庞弗雷女士手里拿着一个大瓶子,上面贴着生骨灵的标签。
“这一晚上比较难熬,”她说着,倒出热气腾腾的一大杯,递给哈利,“长骨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儿——走运的是,顺利的话明天早上你可以和你的朋友一起出院。”
喝生骨灵就够难受的了——它在哈利的嘴里燃烧着,又顺着喉管燃烧下去,使哈利连连咳嗽,唾沫喷溅。
庞弗雷女士退了出去,仍然不停地咂着嘴,低声埋怨这项运动太危险,老师们太无能。
罗恩和赫敏留在病房里,喂哈利吞下了几口水。
“不过我们赢了,”罗恩说,脸上绽开了笑容,“多亏你抓住了金色飞贼。马尔福的那副表情——他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杀人!”
“我真想知道他对那只游走球做了什么手脚。”
赫敏生气地说。
“走运的是我们马上就能弄明白这一点了,”哈利说,同时又瞥了一眼尤金病床的白色帷幕,“尤金怎么样了?”
趁着庞弗雷夫人没注意,罗恩悄悄地撩开了床帘,随后转过头来咧嘴一笑:
“睡得可香了,在打呼噜。”
“可是他又是用了什么魔咒伤到自己的呢,”赫敏担忧地瞥了床帘一眼,“尤金的魔咒水平是我们中最厉害的一个。”
“等他醒了,问问他就知道了。”罗恩噗嗤一乐。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开了,格兰芬多队的队员们来看哈利了,他们一个个满身泥泞,像落汤鸡一样。
“哈利,你飞得太棒了,”乔治满面红光地笑着说,“我刚才看见马库斯?弗林特冲马尔福大叫大嚷——说什么金色飞贼就在他的头顶上,他都看不见。马尔福看上去可不太高兴。”
队员们带来了蛋糕,糖果和几瓶南瓜汁。他们围在哈利床边,正要开一个很快乐的晚会,不料庞弗雷女士咆哮着冲了进来:
“这孩子需要休息,他有三十三块骨头要长呢!出去!出去!”
于是,病房里就剩下了哈利一个人,没有任何事情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只感到软绵绵的胳膊像刀割一般疼痛。
夜深了,他渐渐睡去,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哈利突然醒来了,四下里漆黑一片。
他痛得小声叫唤起来:现在他的胳膊里好像有无数的大裂片。一开始,他以为是胳膊把他疼醒的,紧接着,他惊恐地意识到有人在黑暗中用海绵在擦拭他的额头。
“走开!”他大声说,随即,他认出来了,“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