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理由呢”
“我觉得我们不适合,还是早些分开的好。”
“不适合,这算什么理由。”话是听清楚了可还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童贺陌生得看着眼前的人“李子烨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太拙劣了,你想甩了我就直说,不要用全世界分手通用的“不适合”来当借口,你根本不懂什么叫适不适合。”
“你怎么骂我都行,任何理由现在都不重要了。”李子烨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他这是在干嘛,是在用利器中伤自己深爱的人。
她的嘴唇地止不住地颤抖,这显然是过度悲愤产生的身体效应,李子烨一下子心软了迫切想收回刚才的话,但已经晚了。
“你想好了对吧,放心我是不会死赖着不放的,今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就当做从没认识过彼此。”
童贺不敢回头再看他一眼,多看一眼多一份留恋、多一份不舍,她不断提醒自己:李子烨不爱你了,不爱了,以前所有的海誓山盟都是谎话,你清醒点吧,他就是个玩弄感情的骗子、混蛋!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行人们纷纷停住脚步耐心等待,唯独她像是灵魂出窍一般一头冲进车流中,一辆小轿车急按喇叭都没唤回她飞散的思绪。
“找死啊”司机吓出一身冷汗,从车窗外探出头对着童贺大骂。
她被身后的路人拉回到斑马线,有人在一旁指责“小姑娘怎么回事,红灯也敢往前闯”
童贺露出一个很诡异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说“死了更好”
晚上陈雪瑶看到女儿魂不守舍地坐着一动不动立刻明白了,证明那个男孩是言而有信的,她觉得青春期谈恋爱不过是小打小闹图个新鲜刺激而已,分手了疼痛感也只是一时的,过段时间自然会慢慢愈合,一切照旧。
“小贺,最近是不是很累,总是生病。要不要辞了工作休息一下”
“没事,现在餐厅生意不如以前那么好,而且美术学校第一阶段的课程已经结束了,我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学下去,所以最近能准时下班,一下了班就回家好好休息。”陈雪瑶算是放宽了心,她能准时回家说明彻底结束那段感情了。
“也好,明天妈妈买只鸡炖汤喝,给你补一补。”
“我想睡了。”童贺打发妈妈出去,房间里漆黑一片,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白天车棚里的情形,李子烨说的每句话此时此刻全都在脑海里回放一遍,快二年了,这二年里彼此都给了对方很多不曾拥有过的快乐和美好,这二年里教会了童贺怎么去爱一个人,去接纳一个人的好与坏;她觉得自己会改变李子烨,会让他变得有责任、有担当;事实是她错了,她连爱情都抓不牢怎么可能再去改变谁呢。
这一夜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她希望自己失忆,不要再想起分手的事情,不要再记起有李子烨这么一个人,可是每次醒来后记忆反而变得越来越清晰。童贺索性在凌晨时分就起床,她一定要找些什么事情做,不然一直想、一直想,想得头都快炸了。
她从书架上找了几本书翻阅着,一会儿妈妈敲门进来,看到她靠在床沿边在看书有点惊讶“那么早就醒了。”
“哦,我昨晚没睡好,看看书一会儿接着睡”
“今天不上班?”
“下午上班”
“那你再睡会儿。晚上我把鸡汤放在保温桶里,你回来自己喝一点”
“妈……”童贺犹豫了片刻“我想来想去还是听你的,不再学服装设计了,还是去报一个夜大或者文秘之类的专业课程吧。你有空替我打听一下具体事宜。”
陈雪瑶不敢置信地看着女儿“你说要去读书?”
“我现在也发现了学历不高在社会上是挺吃亏的。”童贺无非是想借一件事情来取代内心的痛苦,人忙起来有事干了自然会放下儿女情长。
“好,我这就托人去打听”其实昨晚陈雪瑶看到女儿难过伤心的样子也怀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有些不道德,有过一刹那的内疚,现在认定这一举动完全英明,女儿到底是有志气的,短短一个晚上就走出失恋的阴霾,看来俩人没有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拆散他们反而还促进了童贺的上进心。
区区一个晚上十几个小时怎么可能抚平李子烨带给她的创伤,怎么可能恢复到昔日活蹦乱跳的状态,藏在心里的痛只有切身体会,她当然不能在父母面前露出一丁点迹象。爷爷以前就对爸妈说过:“我们小贺别看她平日里娇滴滴的样子,其实她是个很有韧劲很会隐忍的孩子,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上她可能没那么突出自己的性格,得过且过,但真遇到了困难、大是大非上她就选择自己挑梁来解决,不管她的解决方式是否正确,至少说明一点这孩子属于外柔内刚,骨子里还是很硬气的。你们做父母的不知道她的真实个性,是因为你们从来都不会主动去了解孩子。”
从李子烨提出分手到现在这段时间内,童贺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哭诉,包括吴伟。倔强的本性不允许她像阿英那样,被男朋友甩了就希望昭告全世界自己的悲惨遭遇四处泄愤,四处张扬。眼泪是对着镜子流的,苦水是对着自己倒的,委屈是在被窝里自己默默承受的,别人终究替代不了你,安慰的话听多了反而难受,同情的目光看多了反而刺眼,自己给自己疗伤更实在一点。
中午醒来望着窗外,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洁白,一切如故,她用冰袋敷红肿的眼睛,用化妆品来掩盖脸上的沮丧,哪怕已经千仓百孔也要体体面面地站在人前,她要证明给李子烨看:没有你我童贺也会活得精彩。
天底下最不可抵挡的就是造物弄人,童贺前脚刚踏进餐厅,周佳佳后脚跟上来问“你和李子烨怎么了,他干得好好的怎么辞职了”
辞职了,他是连个见面的机会都不愿留给彼此,之后吴伟又满腹心思地跑来想劝解,被童贺制止“什么都不要说了,如果你把我当朋友,就不要再提这个人的名字。”
原先所有设计好的安慰吴伟都一一咽回去,他能体会到童贺心底被李子烨捅破的伤口在滴血。
童贺孑然站在门口,没有像往日一样和同事们谈笑自若,她脸上的表情牵强得连外人都能洞悉。吴伟想起昨晚李子烨在他那里喝得酩酊,趴在桌子上“你让我怎么办,人家妈妈又是威胁又是奉劝要我们分手,我若是不答应,童贺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熬,而且他父母真的把她逼到香港去,我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我当时就想着还不如答应了,好歹我们依然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还能偶尔见个面。吴伟,我也很怕,怕童贺正如她妈妈所预言的那样,到最后还是抵不过父母的软硬兼施,和我分道扬镳。与其这样,还不如我来当这个恶人,你了解童贺的性格,让她做这样的选择是在把她往死里逼。”
他们两人都太要强了,想装作满不在乎说声再见,但其实心里都已经万箭穿心了,吴伟轻叹:父母为何要这么为难自己的孩子,成全他们未必是件坏事。
阳春三月天气趋于转暖,餐厅正逢一周年庆,张灯结彩,大幅折扣广告打响,生意又恢复到兴旺时期,员工们忙得应接不暇,各个部门紧缺人手。童贺和李子烨分开一个多月,这些日子里两人再无交集,似乎彼此都没有在自己的心里停留过,如过客一般来去匆匆。当童贺把悲痛化为力量,得到的成果就是她被任命为领位部领班,晋升后工作量加大,疲劳和忙碌已经让她无力去考虑没有意义的事情。吴伟受李子烨托付一直暗中观察童贺的近况,虽然表面上两人不再有任何联系,但是自己的这个哥们还是放不下这段感情。童贺似乎没有任何异样,不过她反常态的举动依然逃不过吴伟的眼睛,自从餐厅很多人知道她和李子烨分手,渐渐又涌现出了几个献殷勤者,以前童贺是个很有原则的女孩,她从不给那些追求者任何机会,总是巧妙拒绝,然而现在不同了吴伟几次看到她和一些男员工聚在一起说笑,甚至有几个趁着不注意的时候故意把手搭在童贺的肩膀上,她都装作无所谓。前几天吴伟听别人传言,说童贺和王奎中班后私下去吃宵夜,就他们两个人。他不免替她担忧,这种表面安然无事实际上把所有情绪都深埋在心底的现象最可怕,他想劝童贺,但自己没有立场去开导她,思来想去还是先告诉李子烨。
“看来她根本没走出来”相处过的人各自的脾气性格还是略知一二的,童贺和阿英是来自不同星球的女孩,她们一个宁愿打碎牙往自己肚里吞,也不愿祈求别人的怜悯;一个失恋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希望全世界的人都指着骂自己是个负心汉。
“怎么办,要不你去劝劝”
“算了吧,她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李子烨颓丧地自嘲“吴伟,实不相瞒我和阿英又在一起了。”
“为什么……”吴伟很出乎意料。
“为了钱”李子烨倒也不避讳“我爸去外地的时候没人管着他,又去烂赌欠了一大笔钱才逃回上海的。上个礼拜那里的人追过来要债,差点把他打残废了。我们家你不是不知道,穷得叮当响哪儿有钱。后来是海哥出面找阿英借的钱,她现在跟着一个小老板做人家的情妇,手里有点积蓄。她二话不说替我那个死老头子连本带息一并还了,不过她当然不会白借的,无非希望和我保持原来关系。”
“这不就是你成了她的小白脸,子烨啊,你怎么能这么做”吴伟对他忽然产生了深深的失望,换做别人自己早就拂袖而去。
“我是打了借条的,再说我现在正儿八经地打了两份工就是要还这笔钱,除此之外我没多要她一分钱。至于那种关系,就当是肉体补偿。”李子烨知道吴伟会因此看不起他,所以不管对方相不相信,他都要作出解释“我一直把你当最铁的哥们看待,可有些事你还是不能理解我。我自小没妈,连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那个不是喝酒就是赌博的老爸,再坏再没用毕竟养了我二十几年,当年他就算把我扔了也不稀奇,可老头子还是把我养活了,所以对他我是有责任的,替他还赌债,给他买酒也是无奈之举。还有阿英,始终是我对不起她,那天她主动来找我,把一沓钱整整齐齐地放在桌面上,我真的很羞愧,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没想到阿英反而哭个不停求我:现在的我没资格要求你做些什么,只图一件事,就当做这是一场交易,当做你欠我的感情和金钱,不要离开我,就这么一直保持下去,不管是肉体关系还是什么肮脏关系,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可以去外面和别的女人约会恋爱甚至上床,我都不在乎,我只要你留在身边好不好。”
阿英说这话时低声下气的表情李子烨历历在目,好歹这也是他曾经赤诚相待过的女孩,他狠不下心去拒绝她昏庸的请求,她已经爱到没有自我,没有尊严的地步。
“这是你的选择,我也无权多做评论。不过童贺那边怎么办,任其发展吗,我总觉得她会出事,其实我也是这次你们分手了才发现她个性挺烈的,外表甜美文静,内心却刚硬不屈,她把所有的痛、恨、苦全都硬生生地吞下去,不允许自己对外人表现出一丁点迹象,她对自己真是太狠了点。”
“目前她没有走极端只能暂且不去管她,一旦遇到了麻烦或者太危险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劝说”
别离的日子痛苦不会占据所有,思念却会成为永久。想一个人到无法自拔的时候,就会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举动。童贺努力不去想和他有关的任何过去,为了改变自己她甚至愿意无条件接受其他异性的示好和邀请。那次王奎提出去吃宵夜,童贺一口答应,相处的几小时王奎立刻感觉到了她的心神恍惚,不是沉默就是敷衍地回应着他的话,这顿饭吃得实在是食不知味,自此之后王奎对她失去了所有的热情和用心。
再后来童贺的忽冷忽热让其余追求者都纷纷退场。她彻底恢复自由身,独来独往的日子不免有些寂寞和孤单,她竟然已经习惯身边有人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