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随着晨钟敲响,陆良霍然惊醒,匆忙间套上衣物,上了个茅房,胡乱洗漱一下,拿着那把腰刀,便往南镇抚司驻地跑去。
期间,婆婆倒是早已醒来,等待送水、收粪水的伢人上门,陆良拜托她照顾陆贞娘,匆忙就出了家门。
在这没个钟表,又没闹钟,总是分不清楚具体时间的大明朝,真是耽误事情,看来需要一个机会去一趟广东沿海地区找那些传教士弄些好东西回来了,陆良心中暗想。
待出了石碑胡同,行至大街之上,此刻早已是熙熙攘攘,两旁铺面早已开门迎客,小贩沿街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陆良此刻想买些早餐吃,奈何匆忙间没带那块银两,身上又没铜钱。
咽了一口口水,算了,忍着吧,中午再说,陆良快步行进。
待到了镇抚司驻地,大门已然洞开,几个校尉正在院中收拾些什么,其中昨日的张鹏也在其中。
陆良走上前去,问道:“张大哥,早啊,今日我要做些什么事情?”
张鹏见陆良来的如此之早,也是诧异,回道:“怎么来的如此之早?”
陆良说道:“郑壁大人叫我在晨钟敲响后点卯。”
张鹏笑道:“既然是郑壁大人安排,那你等候他来安排就好了。”
陆良说道:“那我帮张大哥做些什么?”
张鹏看了看四周,确实没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做的,突然,张鹏眼前一亮,说道:“那你将正堂的火盆升起来吧,大人一会儿可能就到了。”
陆良点头应下,便拿起那个火盆,笨手笨脚的在那里生火。
就在陆良生火期间,只听院落中响起众人的参拜声,门帘撩开,那个大汉陆炳走了进来。
见陆良在那里生火,便问道:“小鬼,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良连忙施礼道:“参见大人,卑职陆良。”
“噢,对,陆良,想起来了,陆炳辉的儿子。”陆炳笑道。
陆良将火盆里的炭火弄好,施礼就要退出去,陆炳辉却说道:“陆良,可认得文字?”
陆良回道:“大人,卑职读过些书,认得文字。”
陆炳辉笑道:“那就好,既然如此,便先跟着郑壁那混小子做事。”
“多谢大人。”陆良恭敬道。
陆炳挥挥手,陆良就退了出来,站在院落里,陆良松了一口气,不知怎地,这高大健壮的陆炳,虽然为人和善,但是陆良始终能感觉到一股威压逼迫着他不得不小心应对,以免出错。
也许是权势地位所带来的压力吧,陆良心中自我安慰。
正想着,只见那郑壁拎着两坛子酒走入院内,陆良赶忙行礼,接过其中一坛子酒。
郑壁将酒放到正堂的台阶上,喘着热气道:“陆良,快给我弄碗水喝。”
陆良也不知道哪里有碗,放下酒坛子就准备找碗,这时,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有健马嘶鸣之声从院外传来,片刻就见一位身穿金黄色铠甲的宫廷侍卫,应该是锦衣卫镇守紫禁城午门的大汉将军从外面跑了进来。
这大汉将军疾步奔着正堂而去,边跑边喊:“报,皇上宣陆炳大人进宫。”
陆炳在正堂中闭目养神,忽然听见外面的急报,陡然睁开双眼,就见那大汉将军闯了进来,气喘吁吁施礼道:“大人,陛下急召,让大人入宫,特赦免宫中纵马之罪。”
陆炳不敢怠慢,便跨步出了正堂,看见郑壁坐在台阶上,说道:“郑壁,随某入宫。”说完,陆炳不等郑壁回答,抢步来到院外,翻身上了那大汉将军的马匹,一抖缰绳,朝着紫禁城疾驰而去。
郑壁也不敢耽搁,快速站起身,喊道:“张鹏,张鹏,快给老子牵一匹马来。”
须臾间,张鹏就从后院马饲中牵来一匹枣红马,郑壁飞身上马,手指着陆良和张鹏道:“你们两个,快点跟上。”
不等陆良和张鹏回答,郑壁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线里。
张鹏抓起腰刀,大声道:“陆良,可会骑马?”
陆良回道:“张大哥,不会骑马。”
“哎,你这小子,现在学也来不及了,跑吧。”说完,一紧腰带,便冲了出去。
“张大哥,等等我。”陆良喊了一声,也抓起腰刀,跟着冲出了南镇抚司。
好在南镇抚司驻地离紫禁城倒是不远,两个人气喘吁吁跑到午门之时,就看见被守卫宫廷的大汉将军拦住的郑壁,两人上前施礼,郑壁松开马缰绳,任由那马儿站在一旁,张鹏牵住马匹问道:“大人,陆大人可是进宫了?”
郑壁说道:“来晚一步,大人已经进了宫,咱们在这等候吧。”
于是,三人只得在午门东侧的小门处等候。
却说陆炳,皇帝赦免他的宫廷中纵马之罪,必然是有大事发生,陆炳挥舞着马鞭,一路疾驰奔入宫中,待从午门东侧门进入紫禁城中,早有内侍在此等候。
陆炳问道:“发生何事?”
那内侍认识陆炳,见到他骑马入宫,便尖锐着声音喊道:“太后病危。”
陆炳心中就是一惊,他自然知晓这内侍所说的太后是谁,要不然皇帝也不会急切地召他入宫。
陆炳马鞭一甩,打在这匹已经跑的气喘吁吁打着喷嚏的马屁股上,那马嘶鸣一声,朝着紫禁城中西北方向跑去。
骑在马上,陆炳心中发慌,满头大汗,自小一起和嘉靖皇帝朱厚熜长大,自然清楚太后蒋氏在皇帝心目中的位置,从争执了十几年的大礼议便可看出,这位奶哥哥将父母亲情看的极重,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召他入宫,更是让他纵马入宫,皇恩浩荡如此,陆炳来不及多想,便加快挥动马鞭,马匹沿着宫中道路狂奔。
太后蒋氏寝宫在慈宁宫,位于紫禁城内廷外西路隆宗门西侧,这座宫殿是在紫禁城原来的仁寿宫故址上建成的,嘉靖十五年始建,嘉靖十七年七月二十二日竣工,太后蒋氏便搬了进去,这才满打满算住了不到五个月的光景。
来到慈宁宫,陆炳便看见慈宁宫内外全都是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陆炳跳下马来,快步入内。
自有内侍将他引了进去,穿过大殿,便到了内间,只见皇帝朱厚熜正跪在床榻前,双手握着太后蒋氏的手,眼中含泪。
只听见太后蒋氏低沉的声音传出:“我儿,娘要走了,我以民女之身获配,在王府中侍奉你父王三十年,幸遇吾儿继承祖宗大统,又尊我为皇太后,也在这紫禁城中享了十七年的鸿福,可是谁能料到偶然患了疮毒,这患病的三年,我儿朝夕忧虑,每日派遣大臣寻访名医,求神拜佛,竭尽孝心,我儿孝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