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京城中很是不安定。
先是城东有名的销魂窟长春院失了一场大火,烧死了几个人,据说连翊国公郭勋差点都葬送在这场大火中。
还是被人从火场里抢了出来,胡须和头发都被烧焦了不少,但好歹算是捡回一条命。
后来,便是宫里传出消息,皇上又要在民间选秀女入宫了。
一时间,京城里但凡家中有年幼待嫁的幼女,都藏的严严实实,生怕被选上淑女,送入宫中。
而锦衣卫中,也不消停,发生一件令人议论纷纷的轶事,此事还连累到刑部尚书周期雍被降俸一级。
锦衣卫指挥同知樊瑶竟然上告,称其长子樊纲曾经犯有过错,不能继承恩荫的官职,想要将皇家的恩泽传给庶子樊纬。
樊纲则是上告攻讦樊纬,称他没有继承权,即便是自己有罪,也应该将恩荫的官职传给自己的儿子。
朱厚熜便下旨,让法司审查。
刑部官员经过审理后上奏回禀,称樊瑶的长子樊纲,因犯过错而没办法继承恩荫,但是亲生父亲却因为私爱,偏帮庶子樊纬,其罪过相同。
朱厚熜却以父子不可同罪为由,驳回了刑部的定论,令刑部再审。
于是,这件家庭纠纷的案子,便又被打了回来。
经过连夜商讨后,刑部官员将案件更改成樊纲诬陷他人,当以“死罪未决者律”判处,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按照大明的律法规定,凡是“子孙诬告祖父母、父母,妻妾诬告夫家之祖父母、父母者,杖一百、徒三年;诬告者,判处绞刑。”
意思即是以卑诬告尊者,加重刑罚,但以尊诬告卑者,无需惩处。
但樊瑶仍以“奏事不实律”上书。
朱厚熜大怒,责问刑部尚书周期雍:“樊瑶所奏的乃是他自己之事,与刑部所奏之事完全不同。你身为刑部尚书,掌管刑法,却问罪不当,扰乱律法条例,剥夺俸禄一年。”
说起这事,周期雍也是有苦难言,见皇上发怒,便连连请罪。
这樊瑶乃是驸马樊凯与广德公主朱延祥的第二子,受恩荫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这件事,本是樊瑶的家事,却因为偏爱庶子,引起长子的不满,进而引发的家庭纠纷,却连累了刑部尚书周期雍遭受了无妄之灾,皆是令人啼笑皆非。
这件广德公主驸马家的私事,还尚在坊间被人议论纷纷,而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近日关押进去一名锦衣卫千户,不禁让人们记起来,当今皇上还有这么一个奇葩的老丈人。
那便是当年主动向皇上进献亲生女儿入宫为妃的李拱臣。
话说嘉靖十年,朱厚熜还未有子嗣,群臣甚感焦急,便纷纷上奏,请求皇上广纳后宫。
首辅张璁更是建言在民间女子中选秀,效仿上古君王,设置“九嫔”。
到了嘉靖十四年,虽然后宫之中有了“九嫔”,以及大小妃子十数人,但仍是没人为皇帝诞下子嗣。
时任礼部尚书夏言便再次上奏,请求皇上再次在民间慎选贤淑补充后宫嫔御,广储子嗣。
只是此次选秀,民间不冷不热,负责的官员心急如焚,这时,河南延津县人李拱臣便横空出世。
李拱臣听闻礼部奉圣谕,正在京城内外慎选淑女进宫,为皇上广储子嗣,以图天下安定。
这李拱臣乃是军户出身,本有一子两女,遂起了心思,想要送女儿入宫,成为皇亲国戚,飞黄腾达。
但两个女儿中,只有大女儿年龄适中,只是恰恰长相平平,容貌一般,没有丝毫出挑的地方,算不得良家子,甚至连选秀的资格都没有。
不甘心的李拱臣便想出一个办法,径自跑到通政司衙门,找到负责选秀的官员,主动推荐女儿。
李拱臣言称:“有女芳龄一十七岁,容貌端庄,堪以选用。”
礼部便将他的话转奏给了皇上,朱厚熜听后大喜,以为自己在民间广选淑女,不得民心,这李拱臣主动献女入宫,乃是证明这次选秀,颇得民心。
于是,朱厚熜便下旨:“这非是大臣献谀,既然是臣子的一片心意,朕自当满足。”
于是,李拱臣父女被礼部官员接到京城,在诸王馆安顿下来,准备验明正身,参加随后的正式选秀。
时值朱厚熜正在京城南郊行祭礼,听闻李拱臣父女入京,甚为喜悦:“淑女至京,适逢郊享,此高梅之兆也。”
遂颁下敕命,李拱臣忠心可嘉,其女不用送馆参选,可直接送入宫中。
于是,李氏便在冬至庆宴日,由一顶小轿载着,自皇城东华门直接送入了宫中。
朱厚熜又赏赐李拱臣银钱五两,绸缎布帛若干,在光禄寺设宴款待。
第二年,李氏被册封为敬嫔,李拱臣也如愿以偿,得了一个正五品锦衣卫千户的武官官职。
只是,全家自此搬到京城居住的皇亲国丈李拱臣,这几天却干了一件令朱厚熜恼怒异常的事情,以至于被皇上关押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里。
北镇抚司诏狱内,校尉陈武锁好牢门,对着里面那个身影笑道:“国丈爷,环境差是差了点,但是锦衣卫的诏狱是个什么样,您老人家也是清楚,所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多担待。”
李拱臣却也不见外,挥了挥手,示意陈武可以走了。
突然,他又开口道:“陈武,给老夫弄点酒菜来,干这么坐着,也是怪难受的。”
陈武回身堆笑道:“国丈爷,这酒菜钱,您老……”
李拱臣怒气冲冲道:“等老子出去了,再还你,老子贵为皇亲国戚,是差钱的人吗?”
陈武干笑道:“我知道您老是不差钱,可是,属下这囊中羞涩,一时间也没办法凑到银钱……”
李拱臣大喝一声:“滚!”
“好嘞,国丈爷,您老先歇着。”陈武快步离开了诏狱。
这李拱臣借着火光,看了眼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哪哪都是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沾染的什么东西,脏乱的根本无处可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