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众锦衣卫的押解下,杨最身穿着囚衣,绑着双手,被带到了紫禁城前的午门外。
司礼监的大太监张佐早已等候多时,待验过了囚犯就是杨最本人无疑,便下令施行廷杖。
此时,太阳高悬,长安街上,车马如龙,见又有朝廷官员被皇上廷杖,皆是围了过来,小声议论。
杨最想起嘉靖三年时,此处曾有二百多位朝廷大小官员,伏阙哭门。
其中一百三十四位官员,被当今皇上朱厚熜施以廷杖之刑,其中被杖死者多达十七人。
“想不到今日,老夫亦是与诸位同僚为伍。”杨最摇头苦笑。
而后对着围观的百姓,大声念出了当年杨慎的那句名言:“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当在今日。”
说完,便自己主动趴在了地上,对着两旁等候的锦衣卫校尉大喝一声:“来吧。”
司礼监的这位大太监张佐,本不予理会这个直言犯上的朝廷命官,只待打完了好回宫去。
但是听见杨最竟然喊出杨慎当年的那句话语,眼神顿时一凝。
张佐当年可是经历过左顺门之事,也知道皇上对杨慎的恨意。
于是,这位司礼监的大太监眼睛微眯,双脚微动,脚尖闭合站立。
跟着张佐身旁伺候的监刑小太监,看见张佐的脚尖闭合,意味着“着实打”,往死了打。
得了张佐的信号,小太监喉咙微动,咽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杨最,亦是暗自叹息。
司礼监官脚尖闭合站立,就意味着“着实打”,受杖者必死无疑。
如果司礼监官脚尖张开,呈“外八字”,意味着“用心打”,受杖者可留性命。
张佐又宣读了皇上的批示之后,尖叫一声:“行刑!”而后在午门西侧台阶下的左侧就坐。
陈寅亦是叫道:“行刑。”而后来到张佐的右侧就坐。
手下听候差遣、往来奔走的数十个锦衣卫校尉则是站立两旁,维持秩序。
见杨最主动趴到了地上,行刑的校尉,便掀起他的上衣,褪下裤子,露出了瘦削的屁股和大腿。
站在一旁的小太监,见张佐点了头,便大声命令:“搁棍!”
两旁排列的锦衣卫校尉齐声大喝:“搁棍!”
这时,有一个锦衣卫校尉,拿着一根由栗木打制而成的大棍杖,走出队列,将杖搁在了杨最的大腿上。
“打。”小太监又叫道。
校尉们又按照小太监的命令,齐声大喝:“打!”
于是,这位锦衣卫的行刑校尉,将手里的棍杖高高举起,狠狠挥下,重重打在了杨最的屁股上。
只是这一下,杨最当场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才没叫喊出声来。
这校尉打了三下之后,小太监又是大喝一声:“着实打!”
听见“着实打”这三个字一出口,陈寅不禁脸色一变,他执掌锦衣卫多年,岂会不知道这三个字的用意,连忙看向一旁的张佐。
只见张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远处的围观百姓,丝毫没有在意被打的杨最。
“张公公,这……”陈寅出口想要询问。
“皇上的意思。”张佐出声截住陈寅的话语。
行刑的校尉,听见小太监喊出“着实打”,心领神会,更加用力挥动棍杖,下手打的越加凶狠。
打了五杖后,行刑的校尉这才停手,准备换人换棍。
经过这五下廷杖,杨最早已是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再加上这老大人古稀年龄,此刻双眼紧闭,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时,另外一位校尉走到了杨最的身旁,举起棍杖,在小太监的尖叫声和锦衣卫校尉们的吆喝声中,又打了五棍。
这打官员廷杖,也是颇为讲究的,每次喝令时,都是先由一人发令,然后百名校尉齐声附和,喊叫声震天动地,正在挨打和等待挨打的犯官们莫不心惊胆战,两腿发抖。
待轮到第三个校尉出列时,这杨最早已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个校尉伸手探了一下杨最的鼻息,对着监刑的小太监道:“公公,人死了。”
小太监也弯腰伸手探了一下,连忙跑到张佐的面前,回话道:“爷爷,犯官已死。”
张佐眉头一皱,这杖刑还没有结束,杨最就死了。
“通知家属,拉回去埋了吧。”张佐站了起来,对着陈寅道:“陈都督,有劳了,咱家这就入宫回奏皇上。”
“公公请。”陈寅道。
目送这位司礼监的大太监张佐进了宫,陈寅看着死在眼前的杨最,叹了口气,而后吩咐锦衣卫校尉,将这位直言劝谏的太仆寺卿遗体送还家中。
只是张锜却低声道:“大人,这杨最乃是孤身一人在京,并无家属。”
陈寅叹道:“好一位不惧生死,直言劝谏之人,可惜了。”
“既然他没有家属在家,你去太仆寺卿打听一下,谁与这杨大人交好,让他们负责一下杨大人的身后事。”陈寅吩咐。
“属下这就去办。”张锜领命,带着几个校尉,抬着杨最的尸身往太仆寺办公的地点而去。
陈寅看着眼前的紫禁城宫门,亦是忧心忡忡。
他是蕃邸老人,一路跟随着朱厚熜,从承天府来到北京城。
少年藩王继承大统,与朝臣们争斗多年,但却不失雄心,励精图治。
可是自蒋太后驾崩之后,这位皇上竟然失了锐气,一心只想得道成仙。
可是,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陈寅又叹了口,回了锦衣卫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