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森森的月色笼罩的漆黑森林中,间或传来金石交加的声响,伴随着武器相撞迸溅而出的火花。
手持巨镰的魔族青年又一次抓住间隙向少女袭去,那柄曾宰割下无数人头的血红镰刀直逼她纤细的脖颈。若是以往,他已有完全的把握斩下这名对手,可如今,他不确定。
身轻若无物的少女面色不变,她双腿一跪,柔软的身体便向下倒去,大幅度向后仰去的动作几乎有着非人的柔韧,伴随着一片亮铜色的赤红闪过,她险险躲过对方的攻击,只留下一缕被削下的发丝。
有趣,巨镰的主人在黑暗中微笑,青白的月光印照在他对手的脸上,他眯起眼睛,想从那端正的脸庞上寻找出一丝讥讽的痕迹。但没有,除了双眼中燃烧着的和他一样的战意,他一无所获。
“你是在取笑我吗?!”他又一次猛地一挥镰刀,向少女砍去。
对方一言不发,灵敏的身躯借着树丛的掩护轻盈地躲闪,紧闭的双唇中自战斗开始就没有吐出过一个字。
是了,他开始确信,她绝对是在取笑他。
自比试开始,他出手狠厉,招招毙命,而她却一味躲闪,从不主动发起攻击。
但青年确信,眼前的对手绝对有着不亚于他的实力。在魔界历年来的比试中,鲜少有人能活过他的三次攻击,而她,算上刚刚的那次,已经是第七次从他的镰刀下全身而退。
为什么?!明明有着绝对的实力,为什么却吝于施展出来?
是因为不屑与我战斗吗?
是因为并不将我当做对手放在眼中吗?!
因这份侮辱而尤为恼怒的青年手下攻击的速度越来越快,鲜红的杀人之镰也一次又一次地擦过少女的身体。
“人类的女神啊!”他嘶吼,对不停后退的少女步步紧逼:“既然你不将我作为对手,那我就让你尝尝被轻视的人杀死的味道!”
“是的!”他满意地看到面无表情的少女终于神色微动,脱口而出的话语便像喷涌的岩浆般喷薄而出:“我要用镰刀割下你的头颅,我要用我的武器贯穿你的身体,我要一片片地肢解你,让你知道看不起我的下场!”
“人类所谓的女神哟!”他扬起镰刀,狠狠地向有些失神的少女砍去:“让我来看看你究竟能抵抗到几时!”
但这一次,向来能轻松避开他的少女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轻盈地闪开。
相反,她朝镰刀砍来的方向扑去,似乎是一心寻死。
伴随着武器没入血肉的声响,尖锐的巨镰贯穿了少女的胸膛,那刚刚还闪烁着亮光的美丽双眼此刻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即使在星光的照映下,也黯淡得如同魔界最深处的死湖。
被她先前的无视激起嗜血战意的青年看着那双眼睛,突然觉得有些无趣。
“不过如此。”他哼了一声,收起手中的战镰,蹲下/身来,毫不怜惜地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发。
“让我看看,从哪一部分开始割比较好?”他对尚未完全消失意识的少女恶毒地说道,希望能在那张脸上看到曾出现在无数英勇奋战的人类战士们弥留时同样的表情。
那些自不量力到胆敢向他挑战的战士们在未被击败前也有着一样的勇敢,一样的视死如归。
但当死亡真正来临时,当他轻声地询问他们最喜欢自己的哪一块器官时,曾经唾弃他的战士们无不在他的询问下哭泣颤抖,向他祈求死亡的慈悲。
“喂,你最喜欢你这张漂亮脸蛋上的哪部分?”他在少女耳边悄声问道,声音轻柔如恋人的耳语:“我把它割下来送给你。”
但濒死的少女并未哭泣,也未曾求饶,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那艰难转动着的双眼越过了他,看向无限远的森林深处,一如她在战斗中的每一次忽视。
悉悉索索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魔族的青年猛地转过头朝少女凝视的方向望去,却只看到了一个消失在远处的小小身影。
“谁?!”他大喊一声,扬手将镰刀掷向那背影,但太迟了,那急速奔跑着的身影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影影栋栋的灌木丛中。
手上突然传来的重量让他猛然想起自己还抓着濒死的女孩,但当他再次看向她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双眼,仿佛生命中最后的牵挂得到了结,此刻已经毫无遗憾地静静死在了他的怀中。
和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死亡不同,这一次的死亡没有尖叫,没有哭泣,没有诅咒,也没有怨恨,没有让人作呕的求饶,更没有横飞的血肉和四散的内脏。
被他捧着头的少女神色放松,嘴角挂着还活着时他未曾见过的笑容,有些凌乱的赤色长发如盛开的花朵散开在她的脑后,给那张刚刚死去不久的脸颊添上一丝微微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