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真正恨梅子的时间也就不过是从那天挂电话后到我见到阿献的那不到30个小时的时间里。
到了东莞,我先是给林锋打的电话,他已经比我先一个多月下来了,他在塘厦的电子厂里上班,所以我决定先去看一下他,晚上再去虎门找林海。和林锋吃了一个午饭,他依然那么内向,我没有告诉她惠子回来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告诉我我要找到工作了他就辞工和我一起来。
下午他上班的时候我往虎门赶,林海叫我坐到黄河车站,到了黄河车站会有人接我。
我下车看到的是阿献,他说林海没空,他今天晚上特意请假不加班来接我陪我喝酒的。
接风宴上,当老板说我们的菜已经上齐了的时候阿献跟老板说上几支啤酒,我跟他说我不喝酒的,那种头晕脑胀的感觉我从20岁生日那天一直害怕到现在。
“喝啊怎么不喝,喝了才有话说,我怕我不让你喝你呆会要自己喝的。”阿献跟我说。
我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的?在家玩饱了?舍得下来了?”阿献一边给我倒酒一边笑着说。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他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才愿意下来。
确却地说我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我才愿意离开那座小城,我本有无数次的机会走的,但是我没有。我仅仅是为了不亏欠别人什么,而别人根本就不在乎我的亏欠。
“你知道你这几年那样玩你玩丢了什么吗?”阿献看我没有回他话的意思开始争对性的问。
“没有什么丢不丢的,本来我就是什么都没有,要说丢了什么那只有确实花了不少的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我不知道阿献说的是什么。
如果一定要说丢了什么,那么我认为的就是玩掉了很多钱而已。但是到今天我依然对钱这东西没有什么概念。
我想小雪了,一瞬间的事!
“你真搞笑,我没问你到底花掉了多少钱,你这几年是没有努力挣过一分钱,但是你下来了我相信你有那个能力会比我和林海混的更好,你的话听起来好像还挺洒脱的,我要问你的是,你这两年所做的一切你认为你对得起某个人吗?”阿献看上去有些生气。
“除了我爸妈我对得起所有人。”我确定。
“谢晓梅你也对得起?”他指着我的鼻子问。
我不知道怎么阿献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我沉默着,我觉得我已经很对得起梅子了。
“你已经把她弄丢了你自己还知不知道?”阿献继续。
“对了,你们不要跟她说我现在和你们在一起。”说到梅子我要意交待了一下。我真不想梅子还和我有什么联系。
自从得知梅子结婚后我更加确定,但是从昨天梅子的口气里感觉梅子还会打听有关于我的消息的,我不想让梅子知道我现在有多狼狈。
“你放心,现在人家没空关心你,她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昨天出来的时候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
“难怪昨天她会给我打电话!”
“有些话,有些事,我想林海他是不会跟你说了,他怕你会难过。还是由我来告诉你吧,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的。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因为梅子已经嫁人了,那我就让你一次性的伤心个够,吃完这顿饭,好好哭一场再睡一觉,明天振作起来重新开始。”
阿献没有直接跟我说大概是为了给我一点时间做心理准备,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我知道梅子嫁人以后能令我更难过的。
“梅子嫁人的事你不要怪她,其实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在你消失的这两年里,她足足找了你一年,她总以为我和林海能找得到你,每隔几天就会给我们打电话问有没有你的消息,而每次说到你她就是哭的没完没了,她找了你一年,也哭了一年。”
“她结婚我去了,她看到我她还是在哭,可是她已经不再去问我找到你没有,她结婚后林海才告诉我其实林海一直都能找到你,是你自己不让林海说关于梅子的任何消息的,林海跟我说你恨梅子,我不知道你恨她什么,她跟我们说你就连给她个问你为什么要分手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对得起你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追她的人那么多她却偏偏爱着你,可你们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你那样折腾和对她的冷漠,她昨天给我打电话哭着跟我说如果你下来找我们要我们照顾好你,因为你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情事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复杂,另外她要我带句话给你,她希望你不要恨她,大家以后还是朋友,林海的身份证在我身上,你的工作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办入职手续,因为要用林海的身份证,所以你不能跟林海同一个厂,你跟我和阿康一起一个厂吧,大家有个照应。”
我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一直喝酒,喝到吐。我不知道眼里的泪水是因为胃的不舒服而流出来的还是因为伤心而涌出来的。
我不知道梅子会那样疯狂的去找我为我流了那么多泪,我知道,梅子流的泪不止她找我的那一年,从那天我赶她回长沙的时候她就在流泪。她端午回来应该是妥协了或者原谅我了。可我一直冷落她。
醒来后我也明白,就像阿献说的那样,我已经无力再挽回那段感情了。还好,她幸福着的,她也实现了她的理想,这是我安慰自己的话。
我再一次交待阿献别告诉梅子我下来和他们在一起,阿献答应我尊重我的个人意见,也许他们都了解我的脾气,说不定我真的会消失的连林海都找不到我的。
我以前是靠的期盼或者说是怨恨来记住梅子的,现在我不恨她了,所以我很快就忘记了她。我的性格注定了这样的结局,我不喜欢纠缠,这就是向往大海的孩子。
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再联系她,即便我现在认为我欠梅子的,我说过我不会和梅子成为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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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爱过的人是没有办法退回去做朋友的,相忘于江湖,大概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温柔与慈悲!
所以这段路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尽管当初是真的打算为她赴汤蹈火的,可如今已经没了资格,所以只能两清,做回路人,
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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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一个爱你的人,你就再也没有资格走进她的生活了,她给过你的,没给过你的,都要给另外一个人了,而你连眼红的资格都没有。
无论她因为什么离开,至少在她决定离开你的那一瞬间,她相信没有你她会过的更好。
既然她不配你的眷恋,你就守好自己的尊严。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路人长与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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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零六年大年三十,中午十二点我们几个在外面的漂泊的人聚在一起吃年饭。
饭店老板是湖南人,看见老乡,水酒免费。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喝醉,都是年轻人,没有太多的牵挂,在这种地方年味也不是很浓,偶尔响起鞭炮声竟像是我们家乡人咽气时放的那挂送路的炮竹声。当我把这个想法跟林海说的时候林海说是很生动形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美好我看到的全是悲剧,不过我不认为死亡是悲剧。
好不容易有了几天假我和林海能聚在一起,虽然我是七月下来的,但我也是今天才见到林海。饭后阿献阿康因为没有地方睡回沙田。阿华一个赌鬼吃了饭自然是回他厂里打牌去了。
现在就真的只剩我和林海两个人了,林海先拿起手机往家里打电话。我想了一会还是跟他说他家里人要是碰见我家里人的话就跟我家里人说一声我现在和林海一起免得家里人担心。
自从出来后我一直都没有给过家里人打过一个电话,我暗暗发誓自己做不好就不回去了的。虽然现在看起来要做好实在太难,但是我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虽然我只来到这里不到四个月,但我已经是个小小的管理人员不再是线上流水线的普工。
我却选择了给铃子打电话,我现在只有铃子能联系了。
“死猪,新年快乐。”接通电话后我说。
“嗯,新年好,我在带孩子呢,我老公在做饭。”铃子回答,我知道她在暗示我。
“你们家都还没吃饭的啊,我们可都是酒足饭饱了。”
“你在外面年过的好不好?不会在喝西北风吧?”铃子笑我。
我没跟她开玩笑,我跟铃子说我现在和林海在一起。
“啊?你们两个疯子又凑到一起了?不会发又要什么疯吧?”铃子太了解我们两个人了,我和林海在一起的行为是不可能正常的。
铃子说我思维逻辑从来没正常过,还加上另一个从不按套路出牌的林海。我和林海无论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她都不会奇怪。
“暂时还没有,挂电话后就不知道了。”我看林海一眼说。我相信挂了电话后我和林海总会有自己专属活动。
“好,大过年的你们玩的开心些,拜拜。”说完铃子挂了电话。
林海挂电话后说他已经让他母亲去我家里了。
“铃子说我们两个肯定会变疯子,你看怎么个疯法?”我问林海,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玩过了。
“走深圳去啊,林锋一个人在深圳,他身上没多少钱了。”林海说。
林海从厂里出来时拿了两件厚厚的冬衣。一件给了我一件自己披着,然后我们往国道走。
走到站台我停了下来,林海还一直往前面走。“走啊,怎么不走了,我都跟你说了走深圳去,不是坐车去的,你不是要疯吗?好好疯一下。”
那家伙要从虎门走深圳公明去?
“我们明天都走不到深圳,睡哪里?”
“睡立交桥,你管他妈什么时候到,你疯还是不疯,不疯你就回去睡网吧吧你。”林海没有等我继续向前行。
大年三十睡天桥,不得不说是个好想法,我追了上去。
我们走累了就蹲下来抽支烟然后继续走,一路上我们谈政治谈工作聊足球聊电影,都不敢轻易的去触碰“理想”和“女人”,我们在这座城市卑微的活着。
谈到打算,林海说自己明年还是准备呆在他厂里,他三弟明年也会下来。只是林锋一直都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他们没有共同话题,在东莞没做几个月就下深圳去了。
“明年你办个假身份证和我一起来吧,把林锋也一起拉进来,你不来他也不愿意和我呆一起。”林海跟我说。
“明年再看吧,你其实应该多让他独立独立的。”我也是那么想的所以没有答应林锋再跟着我。
一路上我们都是用零食来补充体力,香烟抽了一包又一包。两个人一直从下午两点走到晚上十点,我们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只知道过了东莞地界,反正都无所谓了。
我们来到一个工业园区,里面还有夜市,两个人吃饭后又买了几包烟两瓶二锅头还有一大包零食,然后继续向前寻找我们的留宿地————高架立交桥。
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座华丽的石头森林里立交桥到处可见,比公共厕所都要多。
到了立交桥下时我们不再前行,两个人对坐着,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口袋零食和香烟白酒,白酒一人一瓶。
广东的气温即使冬天也没有那么冷,我们并不担心自己会感冒。那些大白天不敢碰的话题现在或许可以拿来扯扯,就当是说酒话好了。
“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有给任何一个女的打电话,你没有再找女朋友吗?怎么说我还有个铃子可以骚扰。”我先打开话闸子。
“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有资格谈感情吗?”林海点了支烟说。
“你比我大,你还是家里的大哥,你不是要做表率吗?别还吊一棵树上了,你应该要好好找个女朋友了,你比我出来的久,见的人也比我多,我就不相信你就没有看上一个女的。”我不想像他那么煽情。
“要找一个能够过一辈子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既然不想自己骗自己那就只好继续慢慢找,这东西急不得的。谈过一个,没有当年的激情了,没在一起几个月就分了。”曾经总是念叨要结婚的林海现在也说急不得了,我想笑。
“你还是放不下阿莲,那就回去找她吧?!”又是一个年头过去了,我很清楚林海陷的有多深,也不怕挑明了放在台面上说。
“来,借我五万块。”林海伸手说。
“我的五个手指值不值五万?”我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和我一样大年三十睡天桥的家伙,命我怕五千都不值吧,你要死了妈的别人都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身份证都是用我的。”
“她跟你明码标价要五万块卖给你?”
“别看一个女人平时对你嘻嘻哈哈,女人有时比我们男人还现实。”林海没有争对某人,只是一个人举杯。不,是举瓶。
“那不就是他们说的长期卖淫嘛。”
“你别还像个文艺青年似的,你写的书也就那样,说卖人肉通俗点不好吗?我粗算了一下,大概一斤在五六百左右。”
“你就不能以情动人?”我还是不服,我还是相信爱情的,因为我遇见过爱情,就算已经错过。
“以钱动人爱情来的更快。”
“你他妈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俗了?”我真的不敢相信林海这两年有那么多的改变。把钱和感情放到了一起谈,这不是最初的林海。
“我是他妈的俗,你要是也跟我一样在外面呆那么久,认识像我认识那样的女人,你他妈会比我更俗。”
我们不是在吵架,我们不会。黑暗里我不知道林海有没有眼泪,大概他不会的。
“我一直也都很俗,但是我相信我一分钱也没有我一样能够找到一个女朋友,只要我想找。”我一直很相信自己。
“我知道你能找到女朋友,这里不是垣城,找个不要钱的女人睡一觉并不难,可这里的人也更现实,女朋友不等于老婆,没有钱是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和你过一辈子的。”
“我会让证明给你看的。”我说,我依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就是他说的那个世界。
“我等着看着的呢,看你能有多大本事。”
“好像我们真的会爱错人的,只是我没有像你这样执迷不悟。”我喝了口酒。
我说的其实是我自己,我到今天依然相信阿莲是个好女孩,当初是林海自己太现实。但就算他们已经错过了林海还是没有放下,而我是真的放下梅子了,即便我欠过她的,可她嫁人了就一笔勾销了。
“你他妈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一直以来都是别人爱错了你,你爱错谁了你说?铃子到今天都这个样子了还放不下你,你他妈是怎么对她的你心里没点B数吗?还有,算了,我懒得去说你的。”
“那是不是要我一个个给她们去道歉。”我知道他还有什么?铃子一直都没有资格说爱我,她只是做着爱我的事。我相信这点铃子自己知道。
“感情这东西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够珍惜谁。”
“别跟我说大道理,你太珍惜了,看你把自己给珍惜成这个鸡样子。”我狠狠踹了他一脚。
“你说我总是一套一套的,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比我更需要一个女人吗?你比我可怜多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总是爱着那些不能去爱的人。”
“嗨,对了,你还别说,在深圳就有一个女的说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追她,说我要能把她追到手她就跟我走,情况跟铃子差不多,不过才20岁,可我一直都没动作。”林海那样说我想起四个月前的丽丽来。
我把我所了解到的丽丽的一些信息以及性格都一五一十的跟林海说了。
“她会喜欢上你我一点也不奇怪,像铃子那样的女人你都能拿下更何况她一个20岁的小女孩子。就算她现在还没有爱上你,我相信你也有办法让她爱上你的,我要是个女人我也早就爱上你了,小雪说的没错,你总是善良过度,我知道你是因为她有男人才不去追她的。”和所有人一样,只要问题不是自己的,全都他妈的是理论家。
“恭喜你答对了。”
“你在乎她有没有过男人?”
“不在乎,问题只是她的男人是现在进行式而不是过去式的。”
“那还不简单,要她离了就是,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现实,就算找一个没结过婚又怎样,思想不一定比那些结过婚的单纯到哪里去。结过婚的还懂得生活知道心疼自己男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对她下手吗?”
“搞,明天就开追,她不是在深圳吗?明天就找她去,追了做老婆,你不是要证明没钱也能娶个老婆给我看吗?”我也不知道林海现在跟我说这些他是什么心态。
“我没醉,我确定。”我确定。
“你没醒,我更确定!”林海说。
“行,那我就证明给你看。”我们人两个在天桥下发酒疯说着疯话。
走了一天,累了,加上酒精的作用,就背靠在立柱上睡着了,走累了有酒劲加上穿的不少并没有感觉到冷。
我以为林海会跟我说梅子的一些事,但是林海没有,一个晚上只字未提,阿献说的没错,有些事,林海是不会再跟我提起了。
或许他是为了照顾着我的感受,又或者他更明白一个道理,过去了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没有办法停下来,必须向前走,既使已经伤痕累累。
两眼一闭,双耳拿纸一塞,心窗一关,头顶的车水马龙,远处的霓虹闪烁,夜空里的灿烂烟火,都暂时与我们无关了。
我看到我心里的那片夜空还有一颗繁星,永远照耀着心灵,守护着我心灵的最后一片净土。
我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做梦了,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看到星星了,文明沾污了星星,和曾经有梦的人,渐渐的,我有了这样的一种错觉,仿佛这世界只剩下小小的一个我,抱着仅有的良知和憧憬活着。
我真正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虽然期间因为姿势朦朦胧胧的有醒过,但倔强的大脑又把身体骗安静下来。我看到旁边的林海还在昂头大睡,我没想到林海比我更没心没肺。他才是真正的地为床天为被,看来他真的没有我能折腾。
我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感觉昨天晚上并没有喝多,反正我还是觉得我昨天晚上没醉,虽然酒瓶子是空的,点了支烟后我把林海叫醒。这里不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还有不知道多长的路要走。
当我转过身看着昨天晚上我们靠着的那堵桥墩时,看到就在昨天晚上我们睡觉的正上方,有人用石子狠狠地刻着一行字。
字很丑,但很用力,也很用心,但任他再怎么用力用心,他也只是留下一丝痕迹,并不能留下印记,我相信,只要我一抹,那些狗屁真理就会模糊。
[在家靠娘,出门靠墙,如果墙都靠不住,就把梦筑在立交桥下。]
我看着这行字发呆了许久,林海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知道我并不是看着他,我的目光高过他的头。
林海转过身朝着我目光的方向看去,滞留了些许,然后他捡起一颗小石籽,在那行歪丑的字下面字上两个字:
[路过]
一样用力,一样用心,就像我们要是不能用心用力就不能在这石头森林生存下去一样。
林海写完又把石籽笑着递给了我。
[是只定注]
我在林海的两个字前面从右往左一个一个加。最后拍了拍手再拍拍屁股。“走了。”我说。